“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原本迷惘的一雙眼驀地變得清明起來,鍾明峨冷冷地看着廖崇武,一邊譏誚地勾了勾脣,“你退下吧,今晚本宮要去後院歇息,就用不着你跟着了。”
“是,屬下告退。”廖崇武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躬身道。
鍾明峨冷冷看着他,然後擦着廖崇武的肩膀,大步出了書房,隨着那小侍婢去了後院。
廖崇武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鍾明峨瘦削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濃黑的夜幕中,原本死死攥着的手這才放開了,被指甲摳破的手心裏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可是他也感覺不到疼痛,他怔怔地看着那塊飄落地上的帕子,然後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臉上。
寂寥的小院裏,廖崇武坐在井邊,腳邊是一罈子汾酒,手上是一隻空了的碗,腿上搭着的是一件厚重的披風,廖崇武的手輕輕地摩挲着那件披風,就在剛纔,這件披風還披在鍾明峨的身上,原本濃濃的酒味裏頭也多了他的味道,廖崇武放下了手裏的空碗,把那件披風抱在了懷裏,死死地抱着,他把臉埋進那披風裏頭,深深地嗅着,努力地從上頭分辨出鍾明峨的味道,他平素薰的是沉水香。
其實廖崇武這樣的武將哪裏懂這些子香來着,可是他卻辯的出沉水香的味道,這味道,他聞了十三年了,早就沁入了他的骨子裏
過了今晚,鍾明峨會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一個不讓淑妃娘娘再失望的兒子,也會是一個有能力與三皇子一較高下的皇子,在不久的將來,二皇子妃會誕下麟兒,久婚不育的二皇子也終於能揚眉吐氣了,在三皇子面前也能站直了腰桿子。
這是他一直都希望看到的,這也是他這個作爲屬下對主子最殷切的期盼,可是這個時候,他爲什麼會這般心如刀絞
廖崇武想着那天鍾明峨失魂落魄出了延禧宮,從前最驕傲清高的青年靠在他的肩頭一抽一抽地哭,三皇子府傳來喜訊,這對於他這個久婚不育的二皇子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廖崇武,我該怎麼辦”也是這樣濃黑的夜,鍾明峨紅着一雙眼問他,“爲什麼就那麼難呢我以爲沒有了鍾明巍,我就能順利很多,可爲什麼還是這麼難呢”
其實,他可以不用這麼難的。
三皇子驕矜傲慢,雖然出身高貴,但是說起來,在萬歲爺面前,卻並不如二皇子討喜,可是那又怎麼樣呢萬歲爺又怎麼會立一個年近三十、卻一直膝下無出的皇子爲太子呢
所以,他真的可以不用這麼難,只要他願意去後院,願意接受女子的皮肉和柔順。
那天,從始至終,廖崇武一句話都沒說,由着鍾明峨在他面前傾吐自己的苦悶,後來鍾明峨和着淚睡着了,他把鍾明峨送回了房,然後他就披着夜色敲開了酒肆的門,在店小二的惺忪睡眼裏,他喝完了一整壇的汾酒。
今時今日,仍是這樣濃黑的夜,仍舊是一罈子汾酒一個人喝,可是怎麼這酒就那麼難以下嚥呢
他又在做什麼呢這時候是在聽鄒氏傾訴衷腸,還是在享受鄒氏的風情
廖崇武苦澀地笑了,驀地抓起了酒罈子,舉到頭頂驀地傾倒了下來,冰涼的酒液從頭澆到了腳,他被嗆的渾身都哆嗦,可是在這哆嗦裏,他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明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