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芽沒再說什麼,當下過去扶着鍾明巍起來,一點點挪到了供桌前,美芽從前面架着鍾明巍的胳膊,一點點地扶着他跪了下來,然後美芽也跪在了他身邊,冰涼的泥水浸溼了美芽的絨褲,美芽看着面前的那一塊髒雪,不知怎麼的,鼻子陡然就是一酸,然後一隻大手就握住了她冰涼的手,美芽使勁兒吸了吸鼻子,然後對着那張再簡陋不過的供桌,一邊小聲道,“爹孃,這是明巍,是我男人,對我特別好”
美芽說不下去了,強忍着讓自己不哭,可是眼淚珠子卻根本停不下來,“噼裏啪啦”地落在那片髒雪裏,瘦削的身子抽搐得厲害,她其實也不是難過,關於爹孃,她沒有任何的記憶,也從來沒想過要是爹孃還在,她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更加也不會幻想那起子如果可能,她從小的生存環境,決定了她不個會幻想的人,她比誰都務實,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兒,所以從前在浣衣局,她衣裳洗的最好,後來在延禧宮,她天天起得比誰都早,她知道對她而言,什麼最重要。
至於爹孃,她小時候或許還曾期盼過,可是後來長大了,就漸漸地淡出了她的生活,她從來不覺得爹孃對於自己來說有什麼意義,是啊,她的生活,爹孃沒有參與過,她的一切都全憑自己的一雙手,爹孃對她來說,是陌生又遙遠的存在。
可是今時今日,她卻還是忍不住想哭,她現在是那麼的幸福,她和鍾明巍的日子比蜜甜,她那麼迫切地想和人分享這一份甜蜜和幸福,然後她這才發現,她是那麼地想念未曾晤面的爹孃,她多想讓他們知道自己過得很好,也多謝感謝他們給了自己生命,才成就了她和鍾明巍的這一世姻緣。
她真的好想他們啊。
“爹孃,我是明巍,”鍾明巍一邊朝火盆裏丟着紙錢,一邊一字一字鄭重地道,“你們在天有靈,且看着這輩子我如何對待美芽,”說到這裏,他伸手攔住了兀自抽泣不止的美芽,一邊柔聲道,“來,丫頭,咱們給爹孃磕頭。”
是啊,她真的特別對不起段小姐,頂了人家的名字,佔了人家的男人,過上着原本不屬於她的好日子。
鍾明巍看着美芽沾着髒雪的額頭,一邊朝火盆裏又丟了幾張紙錢進去。
段如蘭,謝謝你。
嘉盛三十三年四月初八
寧古塔。
龐毅和顧長林趕回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鍾明巍和美芽都已經睡下了,聽見外頭的動靜,美芽忙得開窗戶看去,瞧着外頭有火把閃動,然後就傳來了“砰砰”地敲門聲。
“應該是龐毅他們回來了,”美芽一邊點燃了炕頭的蠟燭,一邊披着衣裳下了炕,瞧着鍾明巍也要去下來,美芽忙得給攔住了,“你就別出去了,外頭冷,地又滑,我去看看就行了,有什麼事兒,趕明兒再說。”
“行,”鍾明巍點點頭,一邊取了燈罩罩在了燭臺上,遞給美芽,一邊道,“你也是,快去快回,別凍着了。”
“好。”美芽端着燭臺忙得就出去了。
“是誰啊”美芽一邊朝外頭,一邊問道。
“啓稟夫人,我們回來了。”外頭傳來龐毅的聲音。
“還真是你們”美芽大喜過望,三步並作兩步小跑到了大門前,拉開了門閂,頓時冷風灌進來,美芽忙得攏了攏身上的棉袍,一邊把大門給開開了,對着外頭的人道,“快進了,別凍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