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冉換下繁瑣的戲服、卸好妝後,早已經過了十分鐘的期限。
抱着一絲希望,緹娜還是讓她去了。
辦公室的門緊閉着,林特助站在門口,擡了好幾次手看錶,終於看見黎冉朝這邊走過來的身影,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他態度恭敬地喊了一聲:“黎小姐。”
“時總在裏面等你。”
黎冉脣角微微挽起,朝他點了一下頭。
她的動作有些侷促,搭在門上的手輕顫了一下,暗自舒了一口氣,這才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極其寬敞,黑白系的裝潢設計簡約而沉穩,讓人看着就感覺很舒服,窗簾是敞開着的,任由一束束柔和的光線傾灑在地毯上。
那個挺拔硬朗的身軀正負着手,背對門口,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
這一刻,黎冉感覺時間彷彿停止了,整個辦公室裏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她很緊張。
黎冉正準備開口,時辭低沉的嗓音已經迴盪在房間裏。
“就這麼喜歡演戲”
時辭轉過身,將目光射向她。
那樣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黎冉感覺自己無所遁形。她不自覺地微微低下了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她知道他這話裏有着言外之意。
這樣的時刻,只有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時辭的目光停留在黎冉身上好大一會兒,見她卻不打算接這個話題,只是迴避。
他諷刺地勾起了脣角。
舉步朝一旁走去,隨意地往沙發上一坐,他的身上天生就散發着一股王者氣勢,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的貴族氣質。
時辭擡眸,見黎冉還是杵在那裏不動,輕嗤一聲,“站那裏幹什麼,坐吧。”
黎冉勉強朝他彎了一下嘴角,忍着腳上的刺痛朝沙發走去。
剛剛因爲趕時間,黎冉走的步子有點快,今天穿的鞋又高,出電梯時不小心崴了腳,雖然沒什麼大礙,但走起路來明顯喫力了很多。
她慢步走到沙發跟前,猶豫了片刻,選擇了離時辭最遠的位置。
他的氣場太強,黎冉招架不住,還是隔他遠一點的好。
坐下後,不經意間瞥見桌角藏了一疊報紙,黎冉掃了一眼,都是她跟南晟的緋聞。
她的雙手搭在膝間,心底的恐懼更加深了幾分。
時辭不動聲色的將她所有的動作神態看在眼裏。見她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沒說什麼。
他親自動手倒了一杯水,推到她跟前的桌子上,輕描淡寫地說:“不過讓你上來一趟,何必這樣如臨大敵。”
黎冉的餘光瞥見,時辭幽深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弄得她更加侷促不安。
喝個水你也要看
她心想,有事情就趕緊講,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有什麼意思。
見時辭折騰半天不打算說什麼,黎冉終於鼓足勇氣問:“不知道時總找我過來有什麼事”
他沉默良久,突然開口:“這三年,你後悔過嗎”
他的眸光死死地盯着黎冉,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出一丁點兒悔意,可她的反應告訴自己的只有兩個字,妄想。
看着她一臉茫然,時辭再次體會到一種無力感,爲什麼他每次想要妥協,她都是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似乎看穿了她想盡快離開這裏,語氣更加慢條斯理地說:“想接盛歌”
他終於將眸光從她身上移開,說話的語調平靜無波。
不過四個字,卻是鏗鏘有力,彷彿一把錘子,重重地砸在黎冉的心上。
她的脣死死地抿着,很確定地答道:“嗯。”
經過緹娜、熊先奈還有力挽狂瀾的開導之後,黎冉已經徹底調整好了心態,尤其是今天試過戲之後,她知道自己能夠完全把握住鳳霓這個角色。
時辭的臉色卻是瞬間冷了下來,語調譏諷而不屑:“你就這麼放不下他嗎”
“他”是誰
黎冉有些錯愕,漆黑的眸子投向時辭,目光
“如果真想接的話,跟我走。”
他的聲音涼涼的,扔下一句話就起身朝門口走去。
時辭的車飈得飛快,路上的風景一閃即過。
風聲呼呼地在耳邊咆哮,似乎在嗤笑黎冉的膽小。
她的前夫心情不好就喜歡飆車嗎
黎冉欲哭無淚,坐在副駕駛座上,整顆心緊繃着,雙手緊緊握着安全帶。
車身停穩時,黎冉已經暈得乾嘔了。
幸虧車子的性能好,沒怎麼顛簸,否則黎冉能直接吐車上。
時辭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罕見的心疼,轉瞬卻變成一臉看穿她耍的小把戲的恍然。
他很清楚,她從來不會暈車的。
明明知道她最擅長的就是演戲,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會被她欺騙。有時候時辭自己都覺得,他在她面前就是一個傻子。
就像當初,她說要去美國,他就真的信了。
派人到美國尋她,自己也親自去了多少次,把她喜歡的城市都翻遍了,依然杳無音訊。
呵,結果她倒好,一個人躲在英國歲月靜好。
如果不是派人去查了她這三年的去向,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從一開始就是騙自己的。也是,她這麼狡猾的人,如果真的不想再看見他,又怎麼會真的告訴自己,她的蹤跡呢
終於看不下去她裝的樣子,時辭冷冷地開口:“下車。”
明晃晃的趕人的語氣。
黎冉轉頭,看着他冷硬的側臉。
她很無奈,這人怎麼這樣,莫名其妙又冷了臉色。
自己沒怎麼招惹到他吧
她終於什麼都沒問,負氣一般地解開安全帶,下車。
動作乾脆利索。
她在心底慶幸,自己在他面前終於硬氣了一回。
然而腳踏在地上的第一秒,她就後悔了。
時辭已經把車飆到荒郊野嶺。
遠處青山如黛,近處綠木成林。
馬路兩邊鬱鬱蔥蔥,這片綠林被柏油路毫不留情地分割開來,除了她身後這輛價值不菲的跑車和腳下踩着的柏油路,周圍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時值盛夏,熱浪一層一層地席捲着土地,車道邊的林木被烈日煎熬着,葉子也無力地低垂在枝幹下,想要躲進林間的陰涼裏。
有那麼一瞬間,黎冉很想沒骨氣地轉身回去。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最終還是在不要命地跟着時辭繼續飆車和躲到林蔭下等人來接之間做了選擇。
腳踝處傳來一陣陣刺痛感,黎冉還是堅持頂着烈日,朝路邊的樹下走去。
遠遠的,聽見身後的跑車猶如發了怒一般,迅速掉頭而去,因爲速度太快,車輪與地面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在空曠的野外顯得格外明顯。
她頭也沒回。
黎冉從隨身的包裏翻出手機,撥給緹娜,打了半天都是“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一看信號欄,手機連信號都沒有。
這什麼鬼地方啊
黎冉這下真急了,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半天沒有一輛車路過,她要怎麼回去啊
情急之下,她的目光急切地掃着周圍,卻發現身旁的綠樹有些不大對勁,這些樹都是一個品種的,而且都長得很齊整,好像是人工嫁接的。
湊近一看才發現,這是她最喜歡的櫻樹。
她知道,這個樹種的樹開出來的花是白色的 。
只不過這個時節錯過了花開和結果,現在這裏只是一片綠林,一片再普通不過的綠林。
極目之處,全是這種樹。黎冉忍不住想,如果在櫻花盛開的時節過來,這裏一定會很美吧
“小姐”
黎冉正出着神,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她轉身,只見一位面容蒼老的老伯站在蔥鬱的林間小道,看起來大概五六十歲,眼眶溼潤地望着自己。
他好像認識她。
黎冉莫名地感覺他有幾分熟悉,“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