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梓微微睜開雙眼,想看一眼那深深呼喚着她的人,卻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不停地重重咳嗽着。

    咳出的大量鮮血從下巴滴下來,將整個戰服都鮮血染成了腥紅色,衛梓周身散發着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衛梓。”喬久輕輕喚着。

    這一次,衛梓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九年前那個向她舉刀的人,正掛着兩行滾燙的熱淚,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

    “滾”衛梓一把推開身側的喬久,顫抖着身體又咳出鮮血,

    “衛梓”喬久想伸手。

    “閉嘴”衛梓一把推開,喬久整個人被推倒在地。

    整個司藥宮人去樓空,除卻衛梓和喬久,以及躺在宮外的角落,命懸一線的桃離,共計三人。

    諾大一個司藥宮,靜的能聽見一根針落地,一片樹葉刮落。

    一衆烏黑的身影在司藥宮屋檐上已等候多時,互相比

    了個眼色,心中瞭如明鏡。

    機不可失,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嘩啦一道光影閃過。

    十幾個身影從司藥宮的房檐上一躍而下,劍尖筆直地飛向喬久的胸膛

    雙腳即將觸到地面時,衛梓眼眸一閃,迅雷之勢拔出了腰側的玄鐵劍,擋下了黑影對喬久的致命一擊。

    劍尖相向,衛梓一個轉身,藉着藥桌飛旋在衆人之上。

    黑影卻無意傷她,以疾風之勢再一次指劍,直指喬久的心臟

    千鈞一髮,衛梓扔出長鞭狠狠一撻,將喬久與一衆黑影瞬間分開,相隔數丈。

    喬久腰間的藥包隨着急速的衝撞被翻開,銀針從喬久的手中筆直飛向領頭的黑影。

    雖然是情急之計,不可能命中黑影的要害,卻無意間將黑影的素色面紗揭開了小小的一角。

    剎那間,衛梓終於看清了黑影的面容,正是衛風手下的暗衛心腹

    那黑影情知暴露,急忙向衛梓投去一個請求的目光,一個飛身攜帶左右部下倉皇而走。

    驚魂未定的喬久大口地喘息着,扶住藥桌勉強立起身體,道:“你本可以殺了我。”

    “不,我本可以讓他們殺了你。”衛梓目光冰冷,周遭的空氣都降了好幾度。

    “這麼好取我項上首級的機會,卻因爲在你面前暴露面容就輕易放棄,他們是衛風的人,對嗎”喬久謹慎地分析道。

    “是又怎樣你難道要去陛下處告發風兒嗎”

    “不,我不會。方纔我命懸一線,你救了我,你不過是想要聽到一個解釋,對嗎”

    “那些,都和我無關了。”衛梓冷冷說道,悠然一個轉身正欲離開。

    “衛梓你其實早就已經知道祠生堂是什麼地方了,也知道衛府和墨府興盛不衰,歷朝歷代頹勢不減的原因了,爲什麼還要恨我”

    衛梓漠然,冷冷道:“爲什麼許下我和東臨的親事”

    喬久張了張口,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這不是她做的決定,爲什麼,傾妃要許衛梓嫁去東臨

    “說不出來對嗎”衛梓亦然留下兩行熱淚,她不知道喬久是真傻還是裝傻。

    喬久明明知道,自己等的不過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

    “這味毒,是你自己服的,對嗎”喬久話音利落,沒有半分遲疑。

    按照衛府的毒醫醫術,不可能長達十日都無從發覺。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衛梓不肯嫁去東臨,自己服毒,掩人耳目。

    衛梓冷冷一笑,從她出生起,她喫過豬食,喝過泔水。

    她從未睡過一日牀榻,日日在庭院中伴着寒風入眠。

    只因自己這女兒身,受盡崇尚武力的衛家人白眼。

    是傾妃,讓她逐漸在衛府有了一席之地,雖然還是像螻蟻一般活着。

    可傾妃像一束笑容熠熠的陽光照進了她的生命,爲她昏黑的未來點了一盞長明燈。

    只是這道光,太過溫暖,太過明豔,最終剜去了她的一隻眼睛作爲賠償。

    直到今時今日,她都能回憶起當天的一點一滴,明明已經癒合的眼角彷彿還能滲出鮮血來。

    信任如糞土,她再也沒有相信過任何一個人。

    她去懷疑,去傷害,踩在衛府二少爺和三少爺的頭上,成爲了唯一的一位女將軍。

    馳騁沙場,浴血殺敵,卻換來唯一信任過的人一紙下嫁東臨的婚書。

    衛梓爽朗笑着,笑中的寒意讓喬久不寒而慄。

    衛梓瀟灑轉過身,邁着大步離開了司藥宮。

    衛風私自調用衛府暗衛,想必此刻,衛府已是雞鳴狗跳,天色大變。

    她需要儘快回到衛府,攬下本不屬於她的罪責。

    臨走之前,她彷彿依稀聽見一句含着淚的聲音:“對不起,衛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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