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間稍稍不鬱,刀裁斧劈的棱角如琢如磨,一股王者之氣雍然自持,讓人難以靠近半分。
他等的人終究未來,他卻遲遲不肯入眠。
惠成殿內,月光隱隱,重重疊得的樹葉亂影交錯。
如水銀一般傾瀉而下的明朗星光,映着如霞蔚一般的月,山間松竹一般清朗的風,相得益彰,更添一分雲裏仙境。
那本應與北蘇沂同賞這番醉人景緻的女子,此刻卻正一步步走向罪門。
那女子美豔動人,容色清麗,即使在般漆蒙的黑夜,她那明媚如波的眼眸也如一朵青蓮,明豔不可方物。
但她似乎有些累了,不時閉上眼,微微假寐一會兒。
突然,一陣難聞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她頃刻恢復了清醒,雙眸不由得睜大。
罪門內宮娥的屍體腐爛發臭,和着刺鼻的血腥味,惡臭沖天。
“咳咳”雖戴着顏陌給的烏黑麪巾,她還是連連咳嗽。
她緊緊跟在顏陌身後,顏陌手中一盞鼓風燈籠,隨風搖曳,燭火微弱。
吱呀一聲
顏陌輕輕推開一間耳房的木門,裏面擺着宮娥屍體,橫七豎八。
“娘娘,這些便是中毒的宮娥。”顏陌在前方開路,淡淡道。
“她們都死了麼”喬久藉着燈籠的光亮看去,屍體被做上了不同的記號。
“不。”顏陌小心翼翼護着喬久前進,搖頭道:“繫着硃紅絲巾的是已經毒發身亡的,但是繫着綠色絲巾的是毒入心肺,但還有藥可醫的。”
喬久指了指房內末尾的幾具屍體,問道:“那這些繫着白色絲巾的呢”
顏陌將鼓風燈籠安在懸樑上,如一盞明燈,頓時照亮了屋內。
“這些宮娥不知爲何,體質與常人不同,羅門毒在她們的身上被吸收了一部分,轉爲了更加複雜的毒性。”
顏陌隔着絹布爲一名系着白巾的宮娥把脈,呼吸微弱不穩。
他聲音平淡柔和,沒有一絲悲傷。
他緩緩走向最後一位宮娥,診斷片刻道:“這個還能拿來多試幾天藥。”
“試藥”喬久驚道:“師傅不是爲了救她們”
顏陌淡淡笑道:“當然不是。”
喬久側過頭,藉着燈籠的光線,她這才發現,繫着綠巾和白巾的宮娥面容紅潤,泛着光澤。
看來用青玉豆代替幻粉,從而製造的解藥生效了,她們身上的毒素已然全清。
可是沒有一個宮娥能夠起身,皆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嘴脣發白,眼神黯淡。
必然是有人在解藥中加了一味讓人四肢皆廢的藥材,讓宮娥們服下。
宮娥們毒素雖清,卻被困在此處。
如此精妙的控制,如此謹密的心思,恐怕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喬久只覺不寒而慄,脊背發涼,她猶豫再三問道:“師傅,爲什麼將這些宮娥困在此處”
“淦容兮身中羅門毒,卻因爲他長年服用另一種毒,導致羅門毒的解藥無法根除毒素,想要最快速地找到對症的藥材,便只能拿這些宮娥來試藥了。”
顏陌淡淡答道,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所以在師傅眼中,這些都是爲淦容兮試藥的軀體”
喬久眉頭蹙起,扶住額頭,不敢相信地看向顏陌。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瀰漫着惡臭的空氣,卻還是如同窒息一般。
顏陌清淺一笑:“總不能拿丞相獨子的性命開玩笑吧,這是娘娘唯一和丞相修復關係的契機,請娘娘莫要心軟。”
喬久在腦海中理了一遍思緒,她的瞳孔不由得睜大。
“師傅她們跟淦容兮所中的毒並非完全相同,如何能替淦容兮試藥”
她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卻不去想。
顏陌一副雲淡風清的神情,答道:“娘娘錯了,如今她們中的毒可是一模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