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後

    中越邊境密林中,一個綠色幽靈手持步槍,捷若猿猱,在林間快速躍進。他的動作實在太過輕靈了,哪怕是踩在枯枝落葉上,也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野貓,輕靈至極。在快速行進的時候,他眼睛瞪得老大,耳朵豎得高高的,只要有一點點不正常的聲響,不正常的氣味,他都立即隱蔽,直到確實沒有危險之後再繼續往前走。

    這片密林其實是很危險的,到處都是地雷。這一帶都是中越兩軍反覆爭奪過的戰場,在對峙的時候雙方大量佈設地雷,布了多少布到對方沒法排爲止。越軍隔三差五就布一次雷,跳雷絆雷定向雷不要錢的埋,不光往地面埋,樹上也布,就連石頭縫、斷折的樹木,都見縫插針塞上一兩枚小型反步兵地雷。那玩意兒也就一個小籠包大小,很輕巧,踩上去也不會炸死人,最多就炸掉腳掌而已。這玩意兒實在太討厭了,在老山前線經常有解放軍戰士在岩石上行走的時候踩上了,就這樣殘廢了。相比之下解放軍就沒這麼講究,都是用火箭佈雷,心情好的時候朝越軍控制區域扔幾萬枚地雷慶祝一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往越軍控制的區域扔十幾萬枚地雷解解悶,火箭佈雷自然沒有人工佈雷那麼細緻,卻更加要命,很多地雷連解放軍都不知道扔哪裏去了,誰踩上誰倒黴十年激戰下來,這一帶的叢林已經成了死神的禁區,石頭縫裏是地雷,地下是地雷,水坑裏是地雷,朽木身上是地雷,樹上是地雷,藤蔓連着地雷總之一句話,到處都是地雷,在一些被重點關照的地方,地表是一層落葉,下面是地雷,地雷下面還是地雷一層疊着一層,即便是成功排出了超過一千枚地雷的頂尖排雷能手,對這種地方也是望而生畏。沒法排,只能繞過去。

    這個綠色幽靈挑選的是地雷相對比較少的地方快速行進,速度很快,也很小心,不去碰任何不該破的東西,覺得哪裏可能有地雷就停下來,拔出81式軍刀刺刀輕輕刺入地面,刺到地雷之後也不排,而是往那裏插上一根樹枝作好標誌,然後繼續前進。在距離他足有五六十米遠的地方,好幾名同樣身穿綠色迷彩服的幽靈沿着他的腳印快速行進,一個接一個的通過,警惕性真高。

    用了整整一個小時,他們終於穿越了雷區,走出了這片讓人毛骨聳然的密林。現在他們遠離中越兩軍對峙的戰場足有十幾公里遠,已經鑽到越軍的後方去了。那名在前面開路的尖兵停下來,趴進草叢裏,用望遠鏡觀察四周。

    不遠處的山頭上,一個越軍的哨所出現在他的眼前。

    由於這裏遠離前線,兵力密度遠沒有老山前線那麼高,但並不代表越軍戒備就鬆了。相反,由於中國偵察兵經常鑽到越軍後方搞破壞、抓俘虜,所以在後方的越軍神經一直繃得很緊。這不,那個哨所看上去連個人影都沒有,好像是空的,不過這只是假象,人都躲在暗處呢。

    又過了整整兩個小時,終於有動靜了,一個瘦削的身影晃了一下,出來了這傢伙穿着一條髒兮兮的底褲,鬍子和頭髮都老長老長的,鞋都沒穿,要不是戴着一頂美式鋼盔,扛着一支6自動步槍,簡直就是野人了。這位野人兄弟出來巡邏了一下,又縮了回去,前後不到五分鐘鬼知道附近有沒有狙擊手,還是哨所裏面安全

    不過,五分鐘已經足夠了,至少已經告訴這隊穿越雷區而來的士兵,這裏有人,他們並沒有撲空

    蕭劍揚輕輕籲出一口氣,放下望遠鏡,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那個越軍哨兵就是他的目標,這趟總算沒有白跑。他對着步話機吹了兩口氣,仍然潛伏在林子裏的隊員們一個接一個的爬了過來,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一共五名隊員,蕭劍揚、伏兵、曹小強、海狼、蝙蝠,還有三個在後面準備接應。穿越雷區對勇氣和體力都是一種巨大的消耗,這些年輕的隊員都顯得有些疲憊,但神情興奮,一過來就打着手語:“情況怎麼樣”

    蕭劍揚用手語迴應:“哨所裏有人,至少有兩三個人”

    隊員們眼睛直髮亮。

    蕭劍揚繼續打手語:“教官命令,抓一個活的回去,我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這次絕對不能再失敗深夜兩點行動,我、海狼、蝙蝠三個上去逮人,伏兵和野豬接應掩護”

    大家都點頭,表示沒問題。

    這種情況在好幾個地方都發生着,三十二名學員分成八個小組撒了出去,教官給他們的任務是潛入越軍後方,逮一名越軍俘虜回來,至於怎麼逮是他們的事,能在不驚動越軍的情況下悄然把人逮回來算優秀,驚動了越軍還能把

    俘虜帶回來並且無人傷亡算合格,如果驚動了越軍又沒能把俘虜帶回來,並且出現傷亡,對不起,不合格

    不合格就意味着淘汰。

    這是一次危險程度極高的教核,越軍就是那個不大靠譜的主考官,學員們的教試成績怎麼樣,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

    爲了這個“簡單”的任務,蕭劍揚這個小隊已經多次鑽到敵後進行反覆偵察。蕭劍揚的父親就是一名優秀的偵察兵,從小耳濡目染,還沒進軍營他就知道捕俘的難度和風險都是非常高的,出一點點的錯都可能害死人,萬萬馬虎不得。經過反覆偵察,他選定了這個哨所作爲下手對象,理由是這裏很少有中國偵察兵活動,越軍的警惕性稍差一點,而且植被茂密,便於隱蔽,離叢林也很近,撤退方便。雖說一個哨所裏有兩三個人不大好對付,但是有這麼多有利條件,不選它反而是傻子了。

    他被教官指定爲小隊長,大家都得聽他的,他決定動手,大家也沒什麼意見,小心的潛伏起來,等待着黑夜降臨。

    天黑了,山區變得悶熱而潮溼,山風吹過來,黏乎乎的,跟糖漿一樣,怕是要下雨了。果然,到了九點,天空中傳來可怕的暴烈巨響,道道電光如同鋒利無比的火鐮,狠狠撕裂漫天烏雲,鋼錢眼大小的雨點機槍子彈似的從雲縫間傾泄而下,將整個老山籠罩在無邊無際的雨幕之中。真的是下雨了,還是暴雨,山風不停的刮,電光就在頭頂飛舞,映得人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就連從高空中墜落的雨絲也帶上了電弧,這天氣實在太嚇人了。不過,蕭劍揚喜歡這種天氣,狂風暴雨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掩護,還會將他們活動的痕跡清理掉。他當機立斷,提前動手

    蕭劍揚、曹小強、海狼、蝙蝠四個兩人一組,利用暴雨作掩護,悄悄的往哨所摸去。伏兵潛伏在距離哨所兩百米遠處,架起了1狙擊步槍,白光瞄準鏡功率開到極限,虎視眈眈。他是整個小隊的保險絲,如果蕭劍揚他們被發現了,他就要趕在越軍發難之前將其撂倒,保全戰友。

    蕭劍揚仍然是整個小隊的前鋒,嘴裏咬着81式軍用刺刀,以虎行戰術動作悄然接近哨所。大雨下了二十多分鐘,他也爬了二十多分鐘,很慢,不過很安靜,這比什麼都要重要,滲透要求絕對安靜,哪怕是一條狗都不能驚動曹小強、海狼、蝙蝠三個同樣的出色,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了哨所。現在雨下得小了一點,能見度比較高,不用夜視儀也能看到越軍哨兵,就在哨所外面,這麼大的雨居然還堅持放哨,真是敬業

    想俘虜這麼警惕的敵人顯然是不現實的,蕭劍揚當機立斷,81式軍用刺刀插進爛泥裏攪了攪,弄得全是泥,然後向打了個手勢,海狼會意,和他一左一右,悄然向那名越軍哨兵接近。曹小強把56式班用機槍槍口對準了哨所入口,蝙蝠拔出消音手槍,瞄準那名哨兵的眉心,只要輕輕一勾板機,子彈就會射出,鑿穿這名哨兵的眉心。這名哨兵可能感覺到危險逼近了,頻頻的左右張望,然後卻什麼也看不見

    離那名哨兵只有七米遠了

    海狼撮起嘴脣,發出一聲輕叫:“吱吱”這是耗子的叫聲。那名越軍哨兵警惕的遁聲望去,還是什麼也沒看見,但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一道黑影從身後猛撲過來完全沒有反應的機會,他被蕭劍揚以餓虎撲食之勢撲倒,糊滿泥巴的81式軍刺從右小腹處刺入腎臟,再一擰刀柄在這一刻,蕭劍揚腦海一片空白,只覺得一股滾燙燙的東西從下體噴涌而出,尿褲子了,當場就尿褲子了他就這樣傻傻的箍住這名越軍哨兵的脖子,刺刀連刀條都捅進去了,忘了拔,全傻了,連海狼和蝙蝠衝進哨所都沒有反應

    哨所裏先是傳出消音手槍射擊特有的悶響,接着是掙扎聲。看樣子裏面還有兩個,一個被消音手槍幹掉了,另一個還沒摸到槍就被死死摁在牀上奮力掙扎,馬上招來一記重拳。海狼打昏了俘虜,蝙蝠找來個麻袋把人塞進去,捆緊,扛起來就跑,前後不到三十秒

    蕭劍揚仍然沒有反應。

    曹小強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聲說:“還在發什麼愣該走啦”

    蕭劍揚嘴脣微微哆嗦着:“我我尿褲子了”

    曹小強看了看那名早已沒氣了的越軍哨兵,低聲說:“沒什麼好丟臉的,換我我也會尿褲子,畢竟這是殺人,不是殺雞”

    蕭劍揚總算回過神來,拔出刺刀,往這名哨兵太陽穴補了一拳防止他裝死,然後悄悄撤退,整個小隊帶着俘虜悄然消失在雨幕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