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上海國際機場降落。

    蕭劍揚近乎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跑道、塔臺、航站大樓、穿着得體行色匆匆的人羣這一切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前年的時候他和他的戰友們押送一批從伊拉克獲得的裝備樣品抵達上海,在這裏轉機,那一幕幕到現在都還異常清晰。他低聲咕噥:“機場的人流越來越大了哈”

    曹小強勉強一笑,說:“這不是好事嗎,證明這座城市越來越發達了。”

    蕭劍揚連連點頭:“是好事,是好事”

    林鷹走過來對蕭劍揚說:“你有二十四小時可以在上海自由活動,想辦什麼事就抓緊,有必要的話向我報告,我再跟上面溝通,寬限一點。”

    蕭劍揚感激地說:“謝謝總教官”

    林鷹說:“謝什麼趕緊去吧,你的時間並不多。”

    蕭劍揚應了一聲,飛奔而去。

    曹小強說:“總教官,我也想順道去看一個人。”

    林鷹說:“去吧,二十四小時後歸隊。”

    曹小強向他敬了個軍禮,也飛奔而去。

    林鷗看着蕭劍揚的背影,蹙着眉頭問:“哥,就這樣讓他去,你就不怕會出事”

    林鷹有些無奈:“怕又有什麼用這些事情都得他自己去面對,沒有人幫得了他小鷗,你和伏兵暗中跟着他,不要驚動他,一旦發現他失控了立即制止,避免他造成危害”

    林鷗和伏兵齊齊敬禮,應了一聲“明白”,便出發了。

    蕭劍揚實在太興奮了,完全沒有留意到後面有人跟着。他乘上出租車,直奔校區這條路他再熟悉不過了。在前年那個夏天,他多次等在無數天之驕子進進出出的學校門口,看着陳靜帶着甜美的微笑從人羣中走出來,走向他那一刻他彷彿沒了腦子,整個人像是被扔進了雲堆裏,暖洋洋,軟綿綿的,只剩下傻笑了,要不陳靜怎麼老是說他笨呢

    他來得真巧,正好趕上了這一屆大學生的畢業典禮,校區人來人往,都穿着畢業生的禮服,戴着博士帽,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都帶着歡快、自豪的笑容,看着這些也就比自己小那麼幾歲的大學生們,蕭劍揚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不然心態怎麼會差這麼多

    他走到電話亭,撥下了那個銘刻在腦海之中的電話號碼。

    電話傳出的是盲音,嘟嘟嘟

    持續了十幾秒鐘後,電子提示音響起:“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蕭劍揚等了一會兒,再次撥下。

    結果還是一樣:“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蕭劍揚用力捶了捶腦袋,糊塗了,真是糊塗了,現在整個學校都在忙着畢業生們的畢業典禮,有人接電話纔是怪事了。而且陳靜早在去年六月就開始實習了吧就算有人接也不見得能找到陳靜。他嘆了口氣,走出電話亭,看來只能上陳靜家去找她了。

    走出電話亭的時候,他正好看到一輛名牌轎車在學校門口停下來,車門打開,先是下來一位年輕英俊、衣冠楚楚的青年男子,這位男子帶着殷勤的笑容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然後,一位長髮披肩、姿容俏麗的女郎優雅的下了車在這一刻,蕭劍揚如同遭到一陣雷擊,渾身戰慄,面色變得慘白,腦海轟轟作響,幾乎站都站不穩。

    陳靜

    是陳靜

    她依然是長髮披肩,不過穿上了優雅得體的職業裝和高跟鞋,挎着一個名牌挎包,風姿綽約,曼妙迷人,臉上帶着迷人的笑容,向那位舉止得體的青年紳士道謝,而那位青年紳士看着她的眼神是說不出的寵溺和溫柔這一幕羨煞路人,但在蕭劍揚看來卻如同噩夢一般

    兩年來最擔心的事情終於變成了現實,噩夢一般的現實,長時間不通音信,陳靜終於離他而去了。在這一刻,他彷彿沒了魂魄,只想放聲咆哮,只想將眼前的一切通通都毀滅掉,以發泄心中的怒火但理智控制着他,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更做不出任何行動,只能在心裏發出一聲聲無聲的幹吼。

    陳靜說:“李部長,我到了,你回去吧,謝謝你開車送我過來。”

    李部長說:“你太客氣了真的不用我送你進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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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靜說:“不用了,沒幾步路的。”

    李部長說:“那好,等畢業典禮結束之後給我電話,我來接你。”

    陳靜還是搖頭:“不用了,畢業典禮結束之後我想回家一趟,明天再回公司。”

    李部長有些無奈:“那好吧,今晚玩得開心一點,明天記得準時來公司上班,遲到了可是要扣錢的。”

    陳靜笑笑,說:“知道了,再見。”

    “再見。”

    李部長上車,這輛名牌轎車在他的駕駛之下輕盈地匯入車流之中,不見了。

    陳靜目送它消失之後莫名的輕輕一嘆,習慣性的四處掃了一眼。

    那確實是一個極具魅力、事業有成的男人,相貌、地位、財富都是上上之選,不知道讓多少女孩子着迷。可惜,他不會像那個傻呼呼的黑小子那樣守在學校門口,直到她消失在人羣中之後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他就在附近,可是,四周並沒有他的身影

    “陳靜,你怎麼纔來”

    蘇紅在學校的花圃那邊衝她嚷嚷。這個做事總是像男孩子一樣風風火火的妹子這次又比她早到了很多,正在和同學們拍照留念呢。

    陳靜應了一聲,收回目光,整理一下思緒,快步朝蘇紅走去。

    那個狠心的男孩子已經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她還在意這些幹什麼就算他沒有徹底消失,她也會將他驅逐,因爲,他不配。

    她並不知道,在馬路對面,有個她最熟悉的身影面色蒼白的從電話亭後面走了出來,呆呆的看着她,像以前那樣目送着她走進校區,消失在人流之中他的嘴脣張合着,想叫住她,但是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發不出聲音。

    他失魂落魄地沿着行人道慢慢走開,頭低着,神情迷茫而狂亂,極度的失望和痛苦正煎熬着他的心靈,這種煎熬來得異常猛烈,幾乎將他的心變成了灰燼。十歲那年他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女孩子從自己的生命之中消失,無能爲力,現在他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無能爲力,難道這就是命運對他的嘲笑,老天爺對他殺人如麻滿手血腥的懲罰如果是這樣,那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做到了,他們打倒了他,輾碎了他。

    但是,這不怪她,是他有錯在先,真的不怪她

    他就這樣失魂落魄的走着,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好幾次闖了紅綠燈猶不自知,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路人朝他投來詫異的目光,好幾個人帶着善意上前攔住他,問他需要幫助嗎,他都沒有反應,徑直走了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裏,空蕩蕩的心已經沒了方向,甚至沒了想法,只是機械性的邁動腳步而已。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溫柔中透着擔憂的聲音:“小劍,小劍”

    他費了好大的勁纔回過神來,茫然四望,周邊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廣告牌、高樓大廈、呼嘯的車流,還有紅綠燈,渾渾噩噩間,他走到一個離學校足有一公里遠的十字路口來了。而在他後面則停着一輛保時捷,車門開着,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有些焦急的朝他走來,他訥訥地叫:“陳陳叔,寧姨”

    陳虎帶着怒氣瞪着他,罵:“你這兩年到底去哪裏了爲什麼一點音信都沒有”寧夏則發現蕭劍揚的狀態很不正常,擔心的問:“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剛纔差點被貨車撞了你知道嗎還有,你這些年到底去哪了我們都擔心死了你知道嗎”

    那一絲絲關懷讓蕭劍揚心裏泛起一股暖流,整個人總算清醒了一些。他說:“我剛回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陳虎便控制不住怒火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路邊的路燈支柱上,兩眼噴火,怒吼:“你這兩年到底去哪裏鬼混了,爲什麼一點音信都沒有,連你父親最後一面都不見要不是看在老班長的份上,我真的想抽死你你知道嗎”

    又一個炸雷在耳邊炸開,蕭劍揚完全蒙了,他臉上再無一絲血色,眼睛由於驚恐而瞪得極大,顫聲問:“你你說什麼我父親我父親他怎麼了”

    陳虎近乎咆哮:“去世了去年就因爲車禍去世了,臨終前想見你一面,你卻連個人影都找不着”拽着他走到車門用力一推將他推上車,“上車,我帶你去見你父親我要你跪在他的墳前向他懺悔,不然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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