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安全區之後,陳靜和蘇紅總算是稍稍有了一點安全感。雖說外面有那麼多暴徒在虎視眈眈,但有維和部隊保護着,暴徒是不敢衝擊安全區的否則就是向加拿大開戰了。看着基加利市區那一道道越衝越高的煙柱,傾聽着城市各個角落傳來的陣陣尖叫聲和哀號,她們只覺得驚心動魄,又暗暗慶幸不已。

    這個時候李清這個公子哥兒反而發揮出了一點領導人的作用,他把陳靜、蘇紅等二十多名與他一起來到盧旺達的公司職同組織起來,叮囑大家:“現在形勢非常混亂,大家一定要抱團,不要四處亂跑,不管去哪裏,一定要三人以上一起行動,發現情況不對立即求救保護好手機和bb機,隨時保持聯繫,不要走散了在這種形勢,走散了就再也找不着了”

    大家對他的話都頗爲信服,想盡方法在安全區裏找到了一小塊容身之地,二十多人擠到一塊,死活都不敢分開。維和部隊用英語一遍遍的廣播,要求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要四處亂跑,更不要傳播謠言、盜竊、鬥毆,否則立即趕出安全區,絕不寬恕現在形勢非常危急,維和部隊只能用嚴酷的紀律鎮住所有人,否則就是亂套了。幾名維和部隊的女兵則高舉着牌子叫:“我們需要一些精通英語的人出來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人太多了,我們忙不過來”

    她們確實忙不過來,擠進安全區中的難民有好幾百,其中不少是帶傷的,需要治療,而男兵要負責安全區的警衛工作,救治傷員的任務就落到女兵身上了。最要命的是這些難民是空着雙手跑進來的,喫的喝的都要維和部隊官兵提供,分發食物和飲水的任務同樣由這些女兵來承擔,所以即便這些女兵一個個都相當健壯,現在也有點喫不消了,只能到避難者中間招人,挑一批精通英語的人出來幫忙分擔一下。

    避難者們只顧着瑟瑟發抖,響應者寥寥無幾。

    一名戴着紅十字袖標的加拿大女兵重複:“有精通英語的嗎有的話請站出來,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

    陳靜略一猶豫,站了起來,說:“我,我懂英語和法語,可以幫上一點忙”

    蘇紅緊跟着站起來,說:“還有我,我也能幫上一點忙”

    那名女兵很高興的說:“那太好了,你們跟我來,幫忙分發飲用水”

    於是這兩個女孩子便跟着那名女兵前去倉庫,將一箱箱飲用水搬到小推車推過來,一瓶瓶的分發給避難者。而幾名同樣戴着紅十字袖標的女兵則拎着藥箱在難民中間穿梭,幫受傷的難民止血、消毒、縫合傷口,那一個個血淋淋的傷口還有痛苦的呻吟讓陳靜心驚肉跳,她看到有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雙手都被人用砍刀齊肘斬斷,在包紮的時候失聲慘叫,不禁移開目光,不忍心看了。那名女兵一邊分發飲用水一邊說:“怎麼,這樣就受不了了我還見過更慘的呢”

    陳靜手一顫着將兩瓶水遞給一位抱着個痛哭個不停的孩子的母親,聲音還在顫抖:“還有更慘的”

    女兵說:“當然比如說在蘇丹的達爾富汗,好多人被趕進集中營裏,沒東西喫,沒有容身之處,就呆在糞便中間,找到什麼喫什麼,等到被救出來的時候,都不成人樣了。還有剛果的娃娃兵,歲的年紀便拿着衝鋒槍跟着大軍四處殺人,殺死成年男子後將對方的生殖器割下來掛在脖子上當護身符”

    陳靜面色再次變得煞白,差點沒吐出來

    女兵及時止住,沒有說下去,分完一箱飲用水後打量着她,笑着問:“韓國人還是日本人”

    陳靜說:“中國人,中國上海的,我叫陳靜。”

    女兵說:“我叫羅拉,渥太華人,很高興能認識你。”

    陳靜說:“我也很高興能認識你。對了,羅拉,你們爲什麼不制止這場大屠殺啊你們明明可以的”

    羅拉瞪大眼睛看着她,說:“陳,你不是開玩笑吧讓我們這麼點人去制止這場大屠殺”

    陳靜說:“你們維和部隊的任務不是維護和平麼”

    羅拉搖頭:“陳,你太天真了。我們是叫維和部隊沒錯,但並不代表我們有權力干涉所在國家的內政,爲他們帶來和平,沒有聯合國批准,哪怕我們有士兵死在暴徒槍下,我們也不能還擊”

    陳靜有些生氣了:“那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大屠殺發生

    他們都已經殺得血流成河了”

    羅拉嘆氣:“這得聯合國下達命令我們才能採取行動,沒有聯合國的命令,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說到這裏,她勉強笑了笑,說:“不過你們放心,我們雖然無論法制止這場大屠殺,但至少可以確保這個安全區的安全,你在這裏會沒事的”

    陳靜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加快了分發飲用水的速度。

    事實證明她和蘇紅站出來幫維和部隊乾點活是個非常明智的選擇,這讓她們很快就跟維和部隊的士兵們熟悉起來,人身安全又多了幾分保障別以爲躲進安全區的都是善良之輩,進入安全區當天,就有兩個色膽包天潛入女廁所對一個女孩子動手動腳的傢伙被加拿大士兵逮住揍了個半死,然後在對方的哀求中扔出了安全區。在這個修羅屠場,人性的陰暗面正在被迅速放大,哪怕是處於暴徒的包圍和維和部隊的保護之下的安全區,像她和蘇紅這種年輕貌美的女性的安全也是很難得到保證的,而跟維和部隊士兵的關係就成了一張護身符。

    在幫忙幹活的時候,陳靜還看到有些年輕漂亮的黑人女孩子偷偷進了加拿大士兵的宿舍。這種行爲她覺得很可恥,但是這些黑人女孩子已經無依無靠了,脫離了加拿大維和部隊的保護,她們的遭遇將是極爲悲慘的,無法可想之下,用自己的身體去換取維和部隊士兵的保護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羞恥是肯定的,但情有可原。她把這些事情跟羅拉說了,羅拉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沒什麼好出奇的。”

    見陳靜一臉喫驚的樣子,她聳聳肩,笑:“在這些又窮又亂的國家執行維和任務壓力實在太大了,不少管不住下半身的傢伙一有空就去找姑娘,這種醜聞每年都有發生,我們早就習慣了,只要不是強姦,上司都不管。不過,陳,你得當心點,你這麼漂亮,要是被哪個色胚盯上可就慘了。”

    一番話說得陳靜汗毛倒豎,維和部隊的光輝形象也宣告破滅了。

    不過,縱使維和部隊有這樣的醜聞,此時他們是保護者,有他們在,那些暴徒就不敢進來,所以陳靜還得感謝他們。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場大屠殺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了。羅拉告訴陳靜,現在這場大屠殺已經蔓延到全國,整個盧旺達的胡圖族人都在瘋了似的屠殺圖西族人,直殺得血流成河,如果有辦法的話最好儘快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否則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這些壞消息讓陳靜越發的恐懼,她有不祥的預感:更糟的事情還在後頭。

    在第四天,這個預感應驗了。

    第四天凌晨四點鐘的時候,陳靜正在睡覺,被羅拉推醒。她坐起來揉着睡眼問:“怎麼了,羅拉”

    羅拉說:“跟我來”把她拉到自己的宿舍,關上門後小聲說:“我們要撤離盧旺達了。”

    陳靜腦袋嗡一聲,睡意消散殆盡,她失聲驚呼:“你們要撤離盧旺達了那我們怎麼辦安全區這上千人怎麼辦”

    羅拉黯然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剛剛艾倫中校通知我們,讓我們收拾行李,帶上所有武器裝備,六點鐘後便上車撤離,國內已經派出軍用運輸機前來接我們回國了。陳,很抱歉,我們不能再爲你們提供保護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得靠自己了。”

    陳靜只覺得一股寒意直透骨髓,顫聲問:“你們能帶上我們嗎我願意花錢買機票,多少錢都可以的”

    羅拉搖頭:“上頭有命令,飛機上位置有限,我們只能帶加拿大僑民撤退,我幫不了你”

    陳靜失去了所有力氣,靠着門搖搖晃晃,隨時可能倒下,喃喃自語:“你們就這樣扔下這麼多人自己撤離你們就這樣把這麼多人扔給那些殺紅了眼的暴徒你們不是維和部隊嗎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羅拉不敢看着她的眼睛,神情異常黯淡:“我們是軍人,軍人必須服從命令”拔出一支精緻小巧的女式手槍塞到陳靜手裏,說:“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裏面有八發子彈,保險開着,扣動板機就能打響,你拿着防身吧。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還以爲聯合國會下令我們出動去制止屠殺的,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撤退的命令這是一道非常糟糕的命令,可再糟糕點的命令我們也得執行,真的非常抱歉”

    她後面說了些什麼陳靜都沒聽清楚,握着這支手槍,她心裏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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