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來啦”

    羅雅潔揹着藥箱,56c型衝鋒槍同樣打得槍管通紅,一陣風似的衝了過來。這時,一架米8直升機大概是扔光了炸彈也打光了子彈,徐徐降落在二十來米開外的草地上,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名英姿颯爽的女兵,衝這邊叫:“他受傷了嗎趕緊上升機啊”

    羅雅潔輕輕推開陳靜,伸手輕輕按了按蕭劍揚的胸口,登時變了面色。她又趴下去用耳朵貼着他的胸口,聽了有十幾秒鐘才擡起頭,說:“急發性血氣胸,必須馬上動手術”

    曹小強頓時變了面色,蕭鴻飛駭然叫:“急發性血氣胸他怎麼會有血氣胸”

    羅雅潔飛快地打開藥箱,邊找工具邊說:“他本來就有內傷,連續十幾天高強度行動,又是跳傘又是翻山越嶺,還跟敵軍大打出手,沒有急發性血氣胸才叫怪事”話音未落,她便被人粗暴地推開了,那名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女兵衝到蕭劍揚面前,神色驚慌,連聲叫:“小菜鳥,你怎麼了小菜鳥,你別嚇我”

    蕭劍揚已經在抽搐了,看到這名女兵,卻出奇的平靜下來,向她露出一絲笑容,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帕娃”

    陳靜在一邊怔怔地看着這一幕,只覺得心又酸又痛。

    波琳娜伸手往蕭劍揚胸口輕輕一按,駭然說:“急發性血氣胸,必須馬上做胸膜穿刺,否則他會沒命的”

    羅雅潔面有難色:“但是現在這環境,如果在這裏做胸膜穿刺手術,他很可能會感染”

    波琳娜怒喝:“只有活人才有資格感染麻醉針拿來”三兩下甩掉戰術手套,戴上醫療手套,搶過麻醉針抓起蕭劍揚的手準備注射,卻被蕭劍揚用另一隻手擋住。

    蕭劍揚朝她搖了搖頭,表示不能打麻醉針。

    在向印度貨輪發動襲擊之前,鐵牙犬小隊都打了預防針,現在藥效還沒過,打麻醉針的話他必死無疑。

    波琳娜馬上就明白了這一點,咒罵一聲,將麻醉針扔開,叫:“按住他的手”等曹小強按住蕭劍揚的手後,她解開蕭劍揚衣服的扣子,飛快地用醫用酒精擦拭胸口消毒,然後手術刀照着腫起最厲害處劃了下去。

    陳靜驚呼:“你在幹什麼”

    波琳娜頭也不擡:“救他”

    陳靜可不認爲她是在救蕭劍揚,相反,殺人倒更像是真的。她想撲過去,但被蕭鴻飛擋住,蕭鴻飛衝她了搖頭,讓他不要過去。而此時,波琳娜已經用手術刀在蕭劍揚鎖骨中線第二根和第三根肋骨之間劃開一道細細的口子,醬紫色的瘀血立即滲了出來。不過這只是軟組織挫傷產生的瘀血,對蕭劍揚而言無關痛癢,現在蕭劍揚整張臉都呈青紫色了,十分駭人。波琳娜扔下手術刀,拿過一根又粗又長的針頭,照着他肋骨縫間用力紮了下去。扎進去一段後遇到了阻礙,略作調整,一紮到底,那粗暴的手法看得陳靜眼皮直跳

    噗

    像是扎破了個自行車的輪胎,大量惡臭難聞的氣體順着針頭狂噴而出,發出讓人毛骨聳然的聲響。一股混合着體液的血水順着針孔直直的噴了出去,活像一支蓄足了力的箭頭。羅雅潔手腳飛快,早就準備好了橡膠套子,這邊氣體和血液剛剛排出,她便將橡膠套子套在了針頭上。從蕭劍揚胸腔內排出的氣體讓橡膠套一股一泄,起先毫無規律,約莫過了半分鐘,便漸漸變得有節奏起來。蕭劍揚長長吐出一口悶氣,臉上的青紫之色隨着呼吸一點點的褪去,他又一次從鬼門關逃了回來。

    氣體和瘀血繼續從胸腔內排出,多得讓羅雅潔心驚:“我的天,他胸胸內瘀積了這麼多液體和氣體,是怎麼撐到現在的啊”

    波琳娜說:“要不是擁有超強的憋氣功夫,吸一口氣就能在水下潛伏十幾分鍾,現在他早就死了你繼續引流,我幫他處理腿部的傷口”

    羅雅潔說:“好”

    波琳娜用匕首劃開蕭劍揚的褲子,暴露出那個駭人的傷口來。由於止血帶勒得緊,現在傷口不怎麼流血了,但大腿明顯開始腫脹,這是長時間血液流通不暢的後果,再拖上半個小時,只怕這條腿都會壞死,最後只能截肢了。波琳娜解開止血帶,馬上,血液又從傷口裏涌了出來。她給蕭劍揚打了一支止血針,拿出止血噴霧罐,對準這個嚇人的傷口噴掉了大半罐止血噴霧劑。然後把止血鉗探進傷口裏翻找、攪動,很快拽出兩截斷開來的靜脈,她鬆了口氣,喃喃說:“還好,是靜脈,不是動脈,不然可就麻煩了”

    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完成的,那種痛苦就可想而知了。蕭劍揚面色煞白,渾身的肌肉都在微微痙攣

    ,硬是不吭一聲,真的跟個鐵人似的。此時他膨脹的胸腔已經慢慢平復了下去,呼吸也正常了,就是微弱了些,曹小強總算是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謝天謝地,總算是轉危爲安了。”

    波琳娜說:“這只是暫時緩解了,還得送醫院去繼續做引流手術,將瘀積的液體和氣體全部排出,然後做肺部修補手術,否則以後他只要走上幾步路就要停下來喘大氣,整個人也就廢了趕緊送上飛機,不能再耽擱了”

    這時已經有人擡來了擔架,大家小心將蕭劍揚擡上擔架,然後擡起送上了直升機。

    陳靜一直在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曹小強對她說:“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陳靜澀聲問:“那個女的是誰”

    曹小強說:“一個前蘇聯女特種兵,救過他的命。”

    陳靜自嘲的說:“到現在我才知道,我真的一點都不瞭解他”

    曹小強說:“蘇紅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陳靜苦澀的笑笑,問:“蘇紅她現在在哪裏她還好吧”

    曹小強說:“她早就到坦桑尼亞了。走吧,這裏並不安全,我們得趕緊離開。”

    陳靜拖着扭傷的腿艱難地走向直升機,每走一步,受傷的腿都鑽心的痛,但她咬牙忍住,不要曹小強扶,就這樣一步步走上了直升機。

    艙門關閉,直升機騰空而起,朝坦桑尼亞飛去。真是個了不起的東西,蕭劍揚帶着陳靜爬山涉水穿越林莽,累得幾乎要抽筋,跑了好幾天邊境線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及,而它只用幾分鐘就飛過去了。

    直升機下方,槍聲依然響個不停,盧旺達愛國陣線正在追擊政府軍,更多的部隊則在夜幕的掩護之下穿越坦桑尼亞與盧旺達、烏干達與盧旺達的邊境,向本土挺進,準備制止這場可怕的大屠殺這場大屠殺已經造成二十多萬人死亡了

    陳靜透過舷窗看着身後漸漸遠去的邊境線,神情迷茫。她和蘇紅抱着換一個環境的心態出國,來到這片黑土地,沒想到卻捲入了一場滅絕人性的大屠殺,險些就沒了命這十多天對她而言就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這段時間裏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讓她畢生難忘。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爲什麼要掀起如此恐怖的大屠殺大家好好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當她的目光落在蕭劍揚身上的時候,就更加迷茫了。他現在就躺在擔架上,距離她也就一米遠,只要她一伸手就能觸摸到他。然而看着正在精心照顧他的波琳娜,她分明感覺到,她與他之間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可望而不可及。

    她真的一點都不瞭解他呵僅僅三年時間,一切的美好都已經化作幻影,留給她的只剩下悵惘了

    蕭劍揚顯得很虛弱,他問曹小強:“你們怎麼來了”

    曹小強說:“我們把僑民送到接應地點之後就立即折回,四處找你,後來看到你發射的信號彈便火速趕了過來還好,沒來晚”

    蕭劍揚問波琳娜:“那你呢你不是在哥倫比亞嗎”

    波琳娜說:“我啊,早在一個月前,盧旺達愛國陣線的代表便來到哥倫比亞,聲稱他們接到情報,有人正在策劃一場針對圖西族人的大屠殺,希望能僱傭我們,幫助他們阻止這場大屠殺。由於價錢一直沒有談攏,拖了好長時間,直到大屠殺發生纔算達成協議,我就帶着幾十名隊員來到了盧旺達然後你的頂頭上司就找到我,要求我配合你的隊員們把你救出去,考慮到我們還是有一點交情的,我也就勉爲其難地答應他啦”

    一起呆在直升機上的幾名前蘇聯特種兵抿嘴直笑。說是勉爲其難,這位大小姐肯定上忘記了自己當時是何等的焦急,差點沒把金南一給掐死了

    蕭劍揚愕然:“你成了僱傭兵”

    波琳娜聳聳肩,說:“古巴軍團本來就是僱傭兵性質的,我最多是重操舊業,有什麼出奇的再說了,我不當僱傭兵,怎麼救得了你呀”

    蕭劍揚露出笑容:“帕娃,謝謝你,我又欠了你一次”

    波琳娜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少來了,我們是什麼交情啊,再說這種渾話我撕了你的嘴巴”

    蕭劍揚嘿嘿笑了兩聲,閉上了眼睛。

    這個笑容讓陳靜的心感到灼痛。

    這麼久了,蕭劍揚從來沒有對她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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