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蕭劍揚違反了紀律,跟趙晨菲聊了整整半個小時。趙晨菲告訴他,這一年來那個小屁孩健健康康的,很少生病,已經長成了個小胖子。小胖子非常好動,一天到晚找這個拆那個,根本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小虹出落得更加漂亮了,期中考試又得了第一名,不過獎狀讓她帶到蕭凱華墳前燒了;她自己又升職了,工資和獎金比以前高了很多都是些瑣碎的事情,蕭劍揚卻聽得如癡如醉,不知不覺間,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然而,趙晨菲卻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她可沒忘記以前蕭劍揚給她打電話最多隻說五分鐘,現在卻她的心一直往下沉,試探着問:“聽小靜說,她在盧旺達遇險,一羣特種兵救了她,帶着她和同志們翻山越嶺逃離險境,其中就有你,這是不是真的”

    蕭劍揚淡然說:“怎麼可能呢我們連國門都出不了。”

    趙晨菲說:“可她一直都是這樣說的,爲此甚至被有關部門調查了。”

    蕭劍揚說:“也許真的有特種部隊前往盧旺達救了她,但裏面肯定沒有我,我沒有這樣的本領。小媽,我還有事,先掛了,以後有空再給你打電話。”

    趙晨菲聲音突然提出了兩調,透着關切和驚惶:“你是不是又要去執行那種九死一生的任務了”

    蕭劍揚手一顫,隨即恢復穩定:“沒這回事,不是說了嗎我們連國都出不了”

    趙晨菲叫:“別騙我了,女人的直覺是很靈的,如果不是要執行那種九死一生的任務,你怎麼可能違反紀律,跟我聊這麼久”她有些傷感的說:“我不知道你要去執行什麼任務,可能這輩子你也不會告訴我但我只想告訴你,一定要活着回來,你還有弟弟妹妹呢”

    蕭劍揚說:“我很快就會去看你們的,不要擔心。”

    趙晨菲說:“但願如此吧。”

    從語氣就能聽出,趙晨菲真的很擔心,她的擔憂讓蕭劍揚心裏泛起一股暖流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牽掛着他的,有人牽掛的感覺真好

    曹小強也打了電話,不過是給家裏打。不巧得很,村裏那部破電話又罷工了,打了兩次都沒打通,只好作罷。

    鐵牙犬中隊很快就作好了準備,他們在軍中服役的檔案再一次被祕密封存,化妝師爲他們化妝易容,完全換了一張面孔,甚至連指紋都給改變了。然後他們拿到了有關部門用了半個月時間搞到的證件、護照,分乘六個航班,飛往哈薩克斯坦的首都阿斯塔納。在飛行途中彼此都斷絕聯繫,而且抵達阿斯塔納之後絕不停下來等待後面的人,一落地馬上跟當地的情報機構取得聯繫,在當地情報機構的幫助之下再次易容,更換證件,然後飛往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

    抵達土耳其之後,他們在情報部門的幫助下第三次易容,更換證件,這才以日本遊客的身份飛往自己最終的目的地阿塞拜疆的首都巴庫。

    聰明的特工絕對不會一出國就直飛自己的目的地,那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他們會不斷更換面孔和身份,不斷繞圈子,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來回穿梭,直到確定盯着自己的反諜報部門已經被甩掉了,纔會悄無聲息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用行內話來說,這叫“消毒”,反諜報部門的追蹤則被稱爲“細菌”。這比喻非常形象,細菌潛藏得很深,了無痕跡,但極其致命,一旦感染了,然後發難,整個好不容易編織起來的情報網絡都可能癱瘓,爲了保險起見,多花一些時間甩掉這些討厭的“細菌”是很有必要的。三次更換身份,輾轉數國,耗了將近一週時間,蕭劍揚確定,身後已經沒有反諜報部門跟蹤了,他放心地帶領隊員們進入了巴庫。

    阿塞拜疆,國名意爲“火的國度”,在歷史上長時間被波斯帝國統治。在波斯帝國統治期間,拜火教在阿塞拜疆盛行,國名由此而來。後來波斯帝國被阿拉伯帝國攻滅,伊斯蘭教傳入阿塞拜疆,取代了拜火教。此後兩千多年裏,阿塞拜疆這個彈丸小國都是虎去狼來,土耳其人、蒙古人、波斯人、沙俄、蘇聯一個個盛極一時的帝國毫不留情地將柔弱的阿塞拜疆併入自己的版圖,誰叫阿塞拜疆是東歐和西亞的十字路口呢地處戰略要衝而自身又沒有強大的軍事實力的國家一般都很悲劇,阿塞拜疆的歷史就是一部被侵略、被統治的歷史,簡直就是一號大櫥櫃,要杯具,要餐

    具有餐具。

    在蘇聯統治時期,阿塞拜疆獲得了很大的發展,尤其是巴庫油田的開發,使得這個國家在蘇聯衆多加盟共和國內的地位急劇提升,經濟發展迅速。後來巴庫油田產量開始衰減,再加上俄羅斯境內一批儲量更大的油田被發現、開發,巴庫油田的地位大大下降,經濟不可避免地出現倒退。不過巴庫及時轉型,從資源型城市轉向工業型城市,在製造業方向大展拳腳,並沒有像其他一些資源型城市那樣,隨着資源耗盡迅速崩潰,最終變成鬼城。應該說,直到蘇聯解體,阿塞拜疆的日子過得都還是不錯的。

    然而,蘇聯解體之後,阿塞拜疆的經濟狀況急劇惡化。忘記了嗎蘇聯的工業佈局龐大而緊密,每一個加盟共和國都是這臺龐大的機器上不可或缺的一部份,蘇聯解體了,各司其職便能確保這臺機器的運轉。但蘇聯解體,這臺機器被大卸八塊了,原本的原料供應和銷售市場什麼的全都沒了,經濟能好才叫怪事最糟糕的是,蘇聯還沒解體,阿塞拜疆就因爲納卡地區的主權歸屬跟亞美尼亞爆發了曠日持久的戰爭。納卡地區是亞美尼亞的世居之地,亞美尼亞人是當地主要的民族,亞美尼亞自然不會放棄自家的世居之地,但這塊地盤卻歸阿塞拜疆所有,遠離亞美尼亞本土,阿塞拜疆同樣不會放棄這塊地盤,於是,戰爭不可避免。這場戰爭一打就是五六年,雙方都是損失慘重,筋疲力盡,但雙方都沒有放棄的理由,這場血腥的戰爭讓兩國都元氣大傷,卻不得不咬緊牙關繼續打下去。

    戰爭所造成的災難性影響已經越來越明顯地作用於阿塞拜疆社會的方方面面,即便是首都巴庫,也是驚人的貧困,隨處可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聚集在公園、火車站、地鐵站,甚至蜷縮在下水道,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市面上物資奇缺,連麪包都時常買不到,電力、供暖也是時斷時續,這樣的冬天,真的很難熬,幾乎每天都有人被凍死。

    蕭劍揚皺着眉頭說:“巴庫的經濟水平在整個蘇聯都是數一數二的,怎麼蘇聯解體沒幾年就變成這個鬼樣了”

    伏兵冷笑:“蘇聯解體,本來就讓阿塞拜疆元氣大傷,再加上跟亞美尼亞打了好幾年的仗,經濟早就崩潰了,老百姓連電都快用不起啦。”

    92號說:“阿塞拜疆算好了,羅馬尼亞、保加利亞這些國家才叫慘,老百姓沒工作,沒飯喫,很多女孩子和小孩被賣到歐洲去當姓奴甚至拍虐殺電影,活得連狗都不如”

    伏兵說:“我說過,他們一定會後悔的,現在他們恐怕腸子都悔綠了。”

    92號說:“世界上可沒有後悔藥給他們喫。”

    在蕭條的巴庫市區,隨處可見搭乘着破舊的卡車,擎着步槍招搖過市的武裝人員。阿塞拜疆人並不是一個善戰的民族,這一點從他們擁有三倍於亞美尼亞的人口和疆域,但卻在戰場上被亞美尼亞人打得節節敗退就可以看出來,在納卡戰爭中,阿塞拜疆疏於訓練的軍隊被剽悍的亞美尼亞人打得潰不成軍,最後是依靠大批來自車臣、土耳其的僱傭軍才穩住了陣腳,於是車臣和土耳其的武裝人員就成了這座城市的常客。現在車臣戰爭已經是一觸即發,大批來自中亞和西亞的武裝人員涌入阿塞拜疆,再經過阿塞拜疆、格魯吉亞進入車臣,在阿塞拜疆各大城市都能看到這些武裝人員的身影,巴庫尤其多這裏集中了大批來自中亞地區的恐怖份子蕭劍揚和伏兵、92號閃過公路邊,儘量不去引起那幫傢伙的注意。

    繞了若干圈子之後,他們來到巴庫市中心一家很不起眼的茶葉店裏。

    茶葉店是一個來自新疆的回族商人開的,生意冷清得很,所以那個上了年紀的回族商人正在打瞌睡。蕭劍揚讓92號和伏兵留在外面,自己走了進去,用手指敲敲桌面,用俄語叫:“老闆,買茶”

    老闆擡起頭,有些驚訝的看着蕭劍揚,似乎不大相信大冷天居然也會有生意上門。很快,他露出熱情的笑容,問:“要什麼茶”

    蕭劍揚說:“一斤鐵觀音,一斤毛尖,兩斤龍井,七斤紅茶。”

    老闆兩眼放光:“全部要國產貨”

    蕭劍揚說:“全部要。”

    老闆說:“這外面沒這麼多,要到我帶你到倉庫看看”

    蕭劍揚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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