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有栩栩如生鳳鳴翎角的屏風一側,繁華素幕,底座藍瓷瓶內蘭幽花如墨畫般姿態儼然,又染霖霖暗香。

    屏風後側的女人外披紫紗羅錦,她長髮垂過腰際,直瀉千里,那雙眼睛從進了這間房開始,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冷邵玉的身上,而男人也是一樣。

    冷邵玉微擡下巴,凝視着她,她的眼睛彷彿在看到自己無事的那刻,眸中的哀傷失意全然退去,化作一味兒道不出的舒心。

    聖上一見洛殤,便覺得渾身發癢,兩隻眼睛就像餓狼盯着獵物一樣直冒綠光,視線落在女人的身上久久不移,這也讓一旁的安竹染看的咬牙切齒。

    司徒靜雨狠咬嘴脣,嚥下心裏的憤怒,看着他們兩情相悅,不等冷邵玉開口,她一把拽起地上的葉臻,沒留任何餘地,朝她臉上使勁兒甩了一巴掌。

    葉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打的傾倒在了地上,腦袋嗡嗡響,她手捂着印紅的半張臉,委屈的眼淚流出眼眶,不知所然的望着司徒靜雨。

    “我平時如何教的你,姐姐與王爺兩情相悅,怎麼會捨身離去。你沒弄清緣由,就敢在這裏胡言亂語,好在王爺信任姐姐,若讓他們二人因此生出間隙,你將至我於何地”

    葉臻捂着臉無聲的嗚咽,她低着頭不說一句。

    司徒靜雨一副自責的含着淚,轉身朝冷邵玉跪下,愧疚的說道“王爺,都是臣妾管教不嚴,才讓這丫頭如此放縱,都是臣妾的錯,您要懲罰就懲罰臣妾,饒葉臻一命吧。”

    “王爺,都是臣妾沒用,服侍不好王爺,還不能爲您留下一兒半女,葉臻跟着臣妾多年,望王爺念及夫妻情分,懲罰臣妾放過她吧。”司徒靜雨蜷着身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不,不是的,郡主,不是您的錯,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給您惹麻煩了。”葉臻爬到她身邊,向冷邵玉求道。“王爺,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清楚其中緣由就自作主張,郡主並不知情的,王爺懲罰奴婢吧,求王爺罰奴婢吧。”

    主僕二人看似都情深義重,不求自保。

    “姐姐,是妹妹的錯,妹妹願意受您任何懲罰,還求姐姐饒了葉臻。”司徒靜雨跪着爬到洛殤的腳下,她柔弱的訴求,那雙揣有算計的眼睛也不忘暗察着靜和氏的臉色。

    “姐姐,妹妹向您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放過葉臻吧。”司徒靜雨雙手攥着洛殤的裙角,她屈辱的跪着痛哭流涕。

    洛殤冷漠的眼睛看着身下的女人,還沒等她開口,一旁的靜和氏就已經不悅的說道“你們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靜和氏板着臉看向洛殤。“既是正妃就該有個正妃的樣子,凡是別太過計較。”

    小竹心裏委屈,一想到這個老女人不由分說的讓洛殤跪在寧輝堂,現在又好似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就讓人心裏難忍難受。

    要不是進來時洛殤給了她暗示,小竹早就將靜和氏同安竹染等人這幾日做的全部告訴晉王了。

    但顧及到王妃,不得已纔將這委屈往肚子裏咽,喫下這啞巴虧。

    靜和氏是太后,無論怎樣她都撫育了冷邵玉多年,名義上也自是他的母后皇太后,冷邵玉若爲洛殤而與靜和氏發生直面衝突,只怕有人會藉此大作文章,讓晉王落得天下罵名,更讓那些心術不正的人有機可乘。

    “你們都出去吧,哀家有幾句話要與晉王說。”

    司徒靜雨愣是瞧了一會兒,直到看見洛殤走出房間,她才從地上站起,隨後也退了出去。

    看到洛殤出去,冷邵玉才收回了視線,剛剛那一抹的柔和也全然消散。

    房間很靜,是他們母子二人間從未有過的生疏。

    “母后所做的,兒臣都可以不去追究,即便母后想要兒臣的命。”冷邵玉冷着臉,眼色冰冷,脣角拉成一條平直的線,沒有半絲弧度。

    “但母后也要清楚,唯獨她,你動不得。”

    靜和氏的臉拉下來,眼色越來越深,她無息琛笑,看來冷邵玉這是早就知道了。

    “晉王爺,太后娘娘視您如己出,怎麼會害您,王爺何故道聽途說,傷了母子間多年的情分。”蕙香同靜和氏年紀仿若,也是看着冷邵玉長大的,自然在他們面前也是能說上話的。

    “是不是道聽途說,母后心裏遠比兒臣清楚。

    ”

    靜和氏沉着的坐着,面不改色,雙手卻攥的更緊。

    “王爺,您說這些話,會讓娘娘寒心的,娘娘就算再怎麼做,她也不會去害您。”蕙香看向靜和氏,上前一步,繼續說“得知王爺此番病重,太后娘娘沒耽擱一刻便來了王府看您,太后愛子心切,怎麼會像王爺說的那般狠毒。”

    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向在旁的婦人,淡淡的說道“母后連自己的妹妹都可以犧牲,何況本王。”

    “王爺”蕙香擰起眉頭,看着靜和氏一臉的難堪。

    當年那件事一直都是靜和氏心中的痛處,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她心裏根深蒂固,這麼多年來無人敢提及,如今這話卻是從靜和氏一向又疼愛又痛恨的晉王口中說出,心裏不知還會有多失望。

    蕙香嘆息。“王爺,娘娘她”

    “夠了蕙香。”一直沉默的婦人手拍在桌上,扶着站起,飽含滄桑的雙眼稍微垂落,此時早是寫滿清苦。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沒錯,哀家是與嶽凍陽來往密謀,奏摺一事也是哀家的主意。”靜和氏有着說不出的心酸。

    冷邵玉陰了臉,深邃的眼眸如臨深淵。

    “你和你的父王一樣,心裏裝的想守的都是你們的江山你們的子民,可哀家不是。”靜和氏一手緊緊抓着胸前的衣襟,眼角竟有淚光閃過。

    “你的父王,先帝,哀家爲他做了那麼多,可他從未看過我一眼,哪怕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奄奄一息他仍是連個慰問都沒有,哀家恨他,恨他的無情。他想要留住什麼,哀家就偏要他失去什麼。他的江山,他的子民,他的女人,包括他的孩子。”靜和氏心中的痛折磨她日日夜夜,如果一開始就能重新選擇,她一定不會走上這條讓自己痛不欲生的不歸路。

    害了親生妹妹,也葬了自己的一生,即便到最後,孤家寡人也是她。

    靜和氏看着冷邵玉冰冷的眼睛,她仰頭乾澀的笑道“你父王生前所疼愛的皇子都死在了我的手上,包括容妃的孩子,你那薄命的皇兄。”

    “太后。”蕙香心疼她,折騰了半輩子,到底是途的什麼,她明是不會傷害晉王的,又何苦說出這番話讓自己心痛。

    “只要是他疼愛的孩子,哀家不會放過一個,晉王你,還想知道什麼”

    房門外,司徒靜雨雙手環在胸前,挑着眉頭瞧像洛殤,看着洛殤依舊高雅的漠然,她冷笑一聲,走過去。

    “姐姐爲何不將這些日子所受的苦一一告知王爺,求王爺爲你做主到底是你大度呢,還是別有用心”司徒靜雨冷嘲熱諷。

    冷漠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洛殤早已習慣了司徒靜雨的諷刺,她之所以現在趾高氣揚,說明她內心極其憤怒,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求在言語上找到一絲心裏的慰藉。

    “不說話,被我說中了洛殤,別以爲王爺醒了你的日子就會好過,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司徒靜雨的話還沒說完,門便被人從裏推開,靜和氏走了出來,司徒靜雨同洛殤皆低頭行禮,婦人的眼睛在洛殤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直接走下臺階。

    兩側的奴婢也紛紛隨她離去。

    “王妃,王爺讓您進去。”剛出門口的丫頭笑着對洛殤說。

    洛殤淡淡回笑,表示她知道了。

    司徒靜雨見洛殤要進去,也跟了過去,總之她纔不會讓這個女人和王爺獨處。

    “這位姐姐,請問王爺是指讓哪位王妃進去”小竹一個機靈,問道那丫鬟。

    丫鬟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猶豫了會兒,眼神緩緩看向了洛殤,意思昭然若知。

    小竹笑了,得意瞧了眼在旁的司徒靜雨,女人的臉色已經青的發黑,想必一定很是尷尬。

    “靜王妃,王爺並沒有讓您進去,您還是先回去吧,等我家王妃離開的時候,再讓王爺抽空去看您。”小竹咯咯的樂,這心裏可算舒暢了一回。

    一句等我家王妃離開的時候,再讓王爺抽空去看您氣的司徒靜雨直跺腳,眼睛死死盯着小竹。

    洛殤淡笑,走了進去,小竹伸出胳膊攔在司徒靜雨的身前,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司徒靜雨只能眼巴巴看着那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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