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婢女端着進貢的糕點正去往寧輝堂,也巧,經過月娥閣院口時不料撞上剛走過來的男人。丫頭愣眼擡頭,當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臉時,她頓時驚慌失措,手裏端的稱子也因緊張摔在地上,糕點散了一地,沾染了灰塵。

    丫鬟神色恐懼,不只是她,所有的婢女皆挽袖跪地,頭深埋在雙膝前。

    “王爺,奴奴婢不是有意的,王爺饒命,王爺饒命。”丫頭害怕,不停的磕頭,額頭黏上黑土,顯得她灰頭土臉。

    她瘦弱的身體蜷縮發抖,因爲長期勞作而內陷的雙眼,黑色的眼圈繞於眼眶,此時這雙眼睛不是疲憊所帶的睏倦和勞累,而是恐懼,萬分的恐懼。

    她骨瘦如柴的手指抓在地上,企圖能夠找到一絲依靠,可是光滑剛硬的砂石,除了給她冰冷再無旁鶩。

    冷邵玉沉着臉,俊美容顏下是他那雙極爲寒冷的雙眸,他不悅的皺起葉眉。

    “王爺”丫頭抽泣,哭的可憐。

    “王爺。”

    是莫雲。

    婢女們悲慼的眼神凝視莫雲,祈求他能救贖自己,可莫雲並沒有理會。

    他壓低了嗓音,說道“那件事,屬下已經查的清楚,卻爲她所做。”

    聞言,冷邵玉臉色加劇冰冷,他默不開口,撇了眼地上的丫鬟,嫌棄的一掃胸膛衣襟上所沾的糕粉,大步走向院口。

    莫雲跟在他身後,經過丫頭身邊時,他沒看她,而是緊繃着臉冷漠說“快去吧,別耽擱了時間。”

    丫頭感激涕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磕頭,嘴裏念着心裏想的都是萬分的感謝,如果沒有莫大人及時出現,只怕她這條命是留不住了。

    世間女子皆愛慕欣賞晉王那樣俊美的男人,而真正想依靠的卻是莫大人這般認真細心的人。

    莫雲跟在冷邵玉身後,走過鳳棲寢殿時,男人停下腳步,他沉默的向裏瞧了一會兒,然後才離開。

    莫雲知道,王爺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更容不下一個唐傲。

    “王爺要如何處置靜妃,她畢竟是漢朝王府的郡主。”莫雲想,也許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將司徒靜雨在洛殤藥膳裏下毒的事告訴男人,但他此時若不說出,只怕冷邵玉這一肚子的氣全會發泄在洛殤身上。

    莫雲素來和男人一樣的冷漠,更也不諳世事,但他同樣也受過洛殤恩惠,這一次幫她,也算兩清了。

    冷邵玉停下,他一身金色黑錦在陽光下顯得奪奪刺眼,深沉的眼中是讓人猜不透的複雜冷漠。

    他沒回答莫雲,而是說“把唐傲帶回來,我要看到他的屍體。”

    “唐傲的屍體”莫雲心有困惑,但聽男人的話,他已知不詳,默問“難道唐傲他是,屬下這就去。”

    春風輕拂,武周的春縱然溫暖,但晉王府並不其然。

    幽僻的小院裏,葉臻端着茶從房間裏出來,高高的臺階外生長着稀稀點點的綠斑,每次邁過這高門檻,總是得尤其注意腳下,不同別處的滑臺。

    說是反省,所以所居環境自然也不同別處那般舒適奢華,更不及鳳棲寢殿一分的尤美。

    葉臻走到院中,她小心的將茶水遞到女人身前。

    “咳咳”葉臻輕咳兩聲,注意到女人臉色瞬息的變化,她立即堵住嘴巴。幾日前感了風寒,身體一直不見好轉,又不敢在司徒靜雨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只能硬撐着。

    葉臻擡頭瞧了眼天氣,偌大的太陽高照在她們頭頂,穿透樹枝灑下一片斑點。

    “呸,這是什麼茶,如此難喝,怎能下嚥。”司徒靜雨將喝的一小口全部吐了出來,她自小嬌生慣養,過慣了大小姐高高在上的貴氣日子,怎麼也適應不了如今的落魄。

    她拿起帕子擦拭血紅的嘴脣,一臉嫌棄的將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

    葉臻看着她,心有膽怯,還是硬着頭皮小聲的說“郡主,這已經是府院新送來的茶了,您知道的,那羣奴婢,她們”

    砰

    葉臻嚇了一跳,立即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司徒靜雨手攥成拳頭狠狠砸在桌面上,震的杯中茶水從底化開渾濁,蕩起波紋。

    司徒靜雨狠厲的目光瞪着葉臻,她舔了舔紅脣,臉上寫滿恨意,氣的喉嚨都開始發脹。

    葉臻看她臉上的情緒一點點變化,她緊張的躊躇上前。“郡主別生氣,那羣賤婢一個

    個都是趨炎附勢,不過是仗着那人有孕罷了,您不必理會她們。等我們事已成,看她們還敢如此囂張。”

    王府裏的女人都是這樣,否則也不會說皇家人無情,適者生存。如果沒有個依附,根本無法在這樣的染缸裏存活。

    “白綺若那個女人遲遲不肯動手,王爺已經知道我與冷暮飛私下見面,我不能再行離府,你現在就去傳信給他,我想他也等不及了。”

    司徒靜雨勾起狠毒的眼睛。

    葉臻點點頭。

    “等等。”司徒靜雨叫住她,刁鑽的眼神掃了眼桌上的茶杯,蠻橫的說“把它拿下去,我看着礙眼。”

    “是。”葉臻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茶杯,走到門口她剛推開門,完全的愣怵在那兒,身體像塊石頭定在那裏。

    一時片刻,她才緩過神,結結巴巴的向男人行禮。“王爺,奴婢參見王爺。”

    聽清葉臻口中的稱呼,屋子裏的司徒靜雨不敢相信,直到她移開視線,果真看到門口的男人時,她才滿目喜悅的站起來,笑容掛在她臉上,只增不減。

    葉臻恭敬的退到一側。

    “王爺,您怎麼來了。”司徒靜雨歡喜的跑過去,張開手臂抱住男人的身體,她就差沒喜極而泣,頭依在男人胸膛前,感受着這久久未曾有過的享受。

    她擡起半張乖張的臉蛋兒,嘴裏喃喃着“王爺,臣妾不是在做夢吧,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您了,王爺,臣妾好想您。”

    司徒靜雨閉上雙眼,她眼角慢慢流下兩行酸淚,如果說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但卻不能否定她對面前男人的癡心。

    她沉溺於男人的懷抱,緊貼着他胸膛,雖然那冰冷讓她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但只要是他冷邵玉,無論怎樣,司徒靜雨都會沉醉其中。

    冷邵玉那張雕刻般的臉如冰石一樣的冷,他沒有任何情感的嗓音低沉醇厚的說道“戲演夠了嗎。”

    司徒靜雨擡頭,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呆呆的望着,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婦人,柔弱不解的試問道“王爺您在說什麼靜雨不明白。”

    下一刻,冷邵玉強硬的移開她的手,用力的攥起她手腕,那雙黑冷的眼睛如鷹般銳利的盯着她,那深邃似乎早就將她看破。

    冷邵玉高大的身體強勢霸道,居高臨下的俯看她,森冷的呼吸不時發出陣陣的薄涼。

    他步步緊逼,司徒靜雨步步後退,她表情很痛苦,無知的說“靜雨做錯了什麼嗎真的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麼,如果靜雨做錯了,王爺您”

    啪

    司徒靜雨攤坐在地上,她還沒反應過來那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就已感覺到臉上的火辣灼痛,她咬上嘴脣,擡眼望着他。

    “本王以爲你反省夠了,但你並沒有。”冷邵玉陰冷的眼睛倪着她。“記得我的那番話嗎你若再敢打她的主意,本王會親手殺了你。”

    葉臻睜大了眼睛,也是被一幕嚇了一跳,她放下手中茶杯跑到司徒靜雨身前,然後跪向冷邵玉,滿眼悽苦的訴說“王爺,您誤會郡主了,郡主自從搬到這裏,終日不曾出去,怎麼會去害王妃呢。王爺,奴婢不知是誰和您說了什麼閒言碎語,那人一定是別有用心。還請王爺明察,但凡是爲了王爺好,無論什麼事郡主都肯做,她不會傷害洛王妃的。”

    司徒靜雨跌坐在地上緊塞着身體抽泣,她委屈的望着冷邵玉,渴求他的相信。

    冷邵玉黑冷的眼眸微蹙,他冰冷的開口,淡淡道。“滾。”

    司徒靜雨見他果真動了殺心,也瞬間明白了他是有了真的證據在手,自己的伎倆在他面前不可一提,她拽了拽葉臻的衣服,爬到冷邵玉的腳下,哭着哀求。

    “王爺,對不起,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知錯了,求您再給臣妾一次機會,王爺,求您了。”司徒靜雨不停的磕頭,爲了能嫁給他,爲了能留在他身邊,爲了能夠得到他的心,她從一個本爲高貴的郡主淪落至現在這般苟延殘喘,實爲下賤。

    “王爺”司徒靜雨仰着頭,她死死抓着冷邵玉的衣角,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葉臻跪看,她使勁兒嚥下卡在喉嚨裏的唾液,乾裂的嘴脣顫抖。“晉王爺,求您饒過郡主吧,奴婢求您了。”

    冷邵玉沉着臉,他無情的說道。“漢朝王府會做你的陪葬。”

    聞言,司徒靜雨臉色煞白,全然沒了血色,她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感覺大腦瞬間麻木。

    她鬆開抓着男人衣角的手,身體顫顫向後,頓時有如陷入地獄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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