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臉,瞧見柔弱的女人坐在桌前,她緊縮着纖細身子,雙手抓緊披在身上的衣裳,脣色泛白。
冷邵玉心裏頓時泛起疼惜,他坐起身,低頭時看見自己身上已換的衣服,心中莫名生出一絲酸楚和愧疚。
冷邵玉平緩的呼吸,朝着熟睡的女人走去。
他彎下腰,看着那張清純白皙的臉,不知不覺的就伸出了手,輕輕的撫摸上,眸裏也盡是溫柔。
可當洛殤的手在他抱起之時護上那挺起的小腹後,僅是一個動作卻讓男人頓時驟然擰起眉目。
冷邵玉眼中的溫柔也一點一點的散去,逐漸被陰霾所代替,亦無剛剛的柔情。
他抱起女人的身體,將她冷漠的放在牀上,沒有了溫柔也談不上細心,洛殤被他粗魯的動作驚醒,她疲倦的睜開眼睛,男人正好轉身。
“冷邵玉”洛殤叫他,可他的身體只是微微停頓一刻,沒有回頭,也沒有說多餘的一句話,直接走了出去。
洛殤滿眼不解,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了他不悅,難道還是因爲唐傲還是說冷邵玉知道了她設計放走唐傲的事
下午的時候,洛殤命人做了糕點她也親自給去月娥閣給男人送去,可他卻不在府中,聽說早在上午的時候就離開了。
洛殤等了他一天,但他都沒有回來,或者他回來過,只是她不知道。
以後的幾天裏都是如此,他不來,洛殤只好過去找他,可卻是一面都難得見到。
她聽得最多的,就是王爺不在,王爺在忙,請王妃先回去,這些話,洛殤早已經聽的熟悉。她知道,冷邵玉是有意在躲避她,他不想見到她,可她想不明白,僅僅是因爲唐傲嗎
幾天了,又是綿長的夜晚,燈火下,洛殤坐在桌旁,她已經開始爲腹中孩子準備出生時的小衣服了。
聽丫鬟們說,孩子出生後若能夠穿上孃親親手準備的第一件衣服,那麼這個孩子此生都會有孃親的疼愛,一生無憂。洛殤知道這不過是丫頭們隨意的俗話,可她傻傻的卻願意相信。
她揉了揉的眼睛,繼續一針一線的縫製,在潤滑的布娟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錦繡雕花,花開正美。
洛殤笑眼輕浮,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佳作,她一手拿着針線,一手撫着自己的肚子,不是在自言自語,而是真真切切的和她腹中的孩子說話。
“估計你又睡了,可真是隻小貪睡蟲,讓我總感覺不到你在我腹中存在的快樂。還有幾個月,等你出世的時候就會穿到孃親做的衣服,你一定會喜歡的。”
洛殤甜美的笑容掛在臉上,這是她身爲孃親的滿足,只要她知道還有這個小傢伙在,什麼委屈都不算苦。“我不知道你的爹爹他怎麼了,孃親只盼着你早點出生,他會很高興的。”
洛殤揉了揉肚子,笑着,她拿起衣服,繼續認真的去縫。
聽見門的咯吱聲,桌上的燭火也微微的浮動,許是門被風吹開了,洛殤一手拿着縫到一半的衣服,一手拖着自己的肚子站起來,她剛走到屏風口,就看見男人站在那後面。
太久不見,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可她怎麼也不會再放開任何可以打破這種冷漠的機會。
“你回來了,我還以爲是風把門吹開了。”洛殤笑着,牽起他的手,邊走邊說。“小廚房剛做了糕點,你先坐着等一會兒,我讓小竹送來。”
“不用了。”冷邵玉低沉冰冷的打斷她,也隨之從洛殤的手中抽回了手臂。
洛殤看着他的冷漠,她抿了抿的嘴脣,頭漸漸轉向窗口,輕輕呼吸,想把眼中的溼氣全部蒸發掉。
空氣裏摻雜了酒的薰醉味兒,洛殤知道他又酗酒了,她將手中縫一半的衣服放在了桌上,轉身過去給他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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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的撕扯聲,猛然回頭時,男人正奮力扯着她給孩子縫一半的衣服,而冷邵玉的眼中也凝聚了黑冷的戾氣。
看着她親手縫的衣服在男人手中一條一條像破布一樣飄落在地上,洛殤彷彿看到她嫁給他的那天晚上,那一身華麗的紅色嫁衣也是在他的手上成了廢墟。
“你這是幹什麼”洛殤難過的看着他。
“一個野種還值得本王對他怎樣不成”
他冰冷的話就像在洛殤身體裏豎放了一塊寒冷的冰石。
“你胡說什麼”她以爲自己聽錯了,就像那夜男人喝醉了說出同樣傷人的話。
可是洛殤猜錯了,冷邵玉下一句話便足夠讓她打碎了所有對他的美化。
“你憑什麼敢讓本王養你跟別人的孩子。”
他一字一句說的那麼堅定,那麼有力,甚至讓人不知道該拿什麼去反駁。
“你喝醉了。”洛殤憤懣的看着他,她吸了口涼氣,撿起地上被他撕碎的布條,轉身要走,手腕卻被他強行的勒住。
“唐傲”
在洛殤無頭緒的時候,卻聽見他冷冷的說出一個名字,唐傲。
“爲什麼騙我”冷邵玉擰着眉,他雙眼漆黑深邃的眯起,低頭凝着洛殤,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他冷漠的神情漸漸轉看向洛殤的小腹。“你和他的孩子。”
男人癡癡的冷笑,笑裏帶着無盡的諷刺。
“本王怎麼會去養一個野種。”他口口聲稱她腹中孩子是野種。
洛殤難以再聽下去,她用力掙開他的束縛。“說夠了嗎說夠了,就出去。”
冷邵玉皺眉,陰暗了半張臉,他冷笑一聲,帶着滿是奚落說道“你心虛了”
洛殤不想理會他,可他偏是不依不饒。
這輩子,洛殤都難以忘卻冷邵玉今夜這張猙獰的臉。
“還真是不知廉恥,難怪你那麼護着他,原是在護着這個野種的爹。”
她難以相信這些話會從冷邵玉的口中說出,她酸紅了眼眶,身體也逐漸變得僵硬。
她伸手拿起茶杯,將半杯茶水直接潑在了男人臉上。“冷邵玉,你清醒了嗎你怎麼能說得出這種話”
冷邵玉伸手撫擦下臉上流淌的茶漬,他脣角嗜着薄情的冷笑。“這種話難道本王不該說嗎你洛殤懷着別人的孩子還要本王以禮相待嗯”
他的笑聲是無比的諷刺。
洛殤看着他,她似乎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她從不曾認識,他們歷經生死,卻還是得不到這份信任。
在他的心裏,到底什麼更重要,洛殤永遠也不會猜的明白。
爲了保住這個孩子,她吃了多少苦,丟了多少條命自己都數不清楚,可他竟說她辛苦保下來的孩子是別人的,他竟然能說他是野種。
洛殤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可她卻無法忍受冷邵玉稱呼孩子爲野種,這是他的骨肉,是他們的孩子啊。
“你懷疑我,懷疑我們的孩子,可卻毫無保留的相信別人的話,你總是讓我相信你,可你呢,你信過我嗎”洛殤搖頭,她一點點退後。“你沒信過。”
他若信她,也不會站在這裏質問,發泄他的憤怒。他若真的信她,便不會如此傷害她。
男人沉默了,良久,冷邵玉纔開口,他冷漠的說“只怪本王對你,太信以爲真。”
“冷邵玉,你混蛋”洛殤對着他離開的背影兒痛苦的嘶喊,眼角的淚再也忍不住的流淌過她臉頰。
“冷邵玉。”洛殤搖搖晃晃的坐下,燭火映在她臉上,悽美的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