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人,您不能出去,王爺有令大人不能出房間一步。”兩個侍衛緊緊抱住男人身體,拼了命也不讓他走出房間。

    “讓開”莫雲血紅的眼睛瞪着他們,他發狂似的喊。“給我讓開”

    侍衛們膽戰心驚,都害怕他的樣子,卻不肯放手。

    莫雲喘着憤怒的粗氣,今天誰敢攔他,就送誰去死他奮力撥出桌上的長劍。嗖一聲,架在侍衛肩膀上。

    二人腿在發抖,卻仍不讓開,擋在門口。

    “大人,您真的不能去啊,大人。”侍衛們求着他,跪在地上求着。

    窗口的白綢輕輕的來回飄動,捲起桌上的茶杯盪到地上,破碎在地成了狼藉。

    “我再說一遍,給我讓開。”他雙目幽黑,分不清那深黑是本色還是狠戾的寒冷。

    “大人。”

    莫雲閉上眼睛,他咬緊牙關揚起手中長劍。

    砰一聲,房門被人踹開,長鞭甩起,卷着莫雲手中的劍甩到地上,他受了傷,手臂本就使不上勁兒,不然也不會被兩個侍衛所能看守,這鞭子的力道兒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你下手這麼重,他身上還有傷。”孟卓朗一把攥住麻三娘再次甩手的長鞭,不滿的丟向一旁。

    他走進房間,看着渾身是傷的莫雲,一生打仗他都是血拼不要命的,這一回,更是動真格了。

    “兄弟,還好嗎”孟卓朗笑道。

    “這幅樣子,連我的鞭子都承受不住,你說他能好嗎”麻三娘譏諷着。

    孟卓朗回頭撇了她一眼。“婦人之見。”女人就是女人,尤其這個口無遮攔的麻三娘。

    “讓開。”莫雲推開孟卓朗,直接向門口走去。

    麻三娘看了眼孟卓朗,冷笑了聲,轉手甩起鞭子,將門關的緊實。

    莫雲擡眼凝視她。

    “莫大人若是真有本事,就不該意氣用事,而是應該把勁頭兒放在對付冷暮飛的身上。”麻三娘一字一句對他說。

    “她的仇,我會報。”他臉色平淡,沒有血色,白的像是抽走了魂魄。

    “怎麼報憑你現在這幅模樣嗎”麻姑冷哼,搖着手中長鞭。

    “三娘。”孟卓朗看着毫無分寸的女人,她還真是配的上麻姑這個稱號。

    莫雲低着頭,他不發一語,手掌卻擰成了拳頭,磨破的傷口被他再次撐裂,又流出血紅。

    莫雲到桌旁,他低身撿起地上冰冷的長劍朝麻三娘一揮而上,見勢,麻姑不甘示弱,撐起手中長鞭。

    “你們這是幹什麼,三娘,莫雲。”孟卓朗上去攔他們,反被麻姑那粗暴的女人推到一旁。

    他又不能出手,論他的功夫在這這兩個人面前就是小牛試刀般弱,只怕還沒出手就已被大卸八塊。

    “屬下參見王爺。”孟卓朗突然俯身行大禮。

    麻三娘愕然停手,只是門外什麼動靜也沒有。

    她這才反應過來,眼神瞪向一旁的卓朗。“你敢耍老孃。”

    “王爺就在門外,不信你把門打開。”他沒起身,卻是在硬着頭皮說話,這全天下的智慧都在他腦中,只憑他這一張嘴巴就能在九州各國行之有餘。

    “王爺要是不在,我麻三娘饒不了你。”麻姑哼道,甩手丟下鞭子,一掌推開房門,她大喫一驚,忙俯身行禮,尊卑道。“屬下參見王爺。”

    見狀,孟卓朗忍俊不禁的失笑,他哪裏算得到王爺會來,不過碰碰運氣,誰叫這個女人運氣太差。

    冷邵玉站在房門口,冷俊的臉很美,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幽暗深邃的冰眸既邪魅性感又處處透露一種高深的寒冷疏離,雖就這麼站着,卻如俯視天下的帝王。

    白色長衣穿在他身上,是種格外的典雅,腰間黑金色的簍絲碎帶又襯他骨子裏的高貴,他雙手背在身後,淺淡的眉

    飛揚,幽深的眼睛看着他們幾個。

    看到果真是冷邵玉,莫雲低下頭。“屬下參見王爺。”

    “東都西陵。”冷邵玉緊眉道。

    莫雲仰起頭,他心存感激。“屬下謝王爺。”匆匆離去。

    看着他離開,麻姑收起鞭子,眼中依舊有些擔憂。“讓他去,會不會”

    “他有分寸。”冷邵玉冷言寡語,漠視一切的眼眸讓人難以捉摸。

    冷語心雖爲過繼的郡主,按禮不應入皇陵安葬,但冷邵玉親自安排,非皇陵不入,並以皇室公主之名分,給她足大的氣場。

    這次的荒唐,卻無任何人反對,冷暮飛更是不言一句,許是心中有愧。

    離開晉王府,一路上快馬疾馳,莫雲死死抓着手中繮繩,只盼着見她最後一面。

    烏雲滿布,黑雲壓在他頭上,天氣陰沉,他不顧傷口,所經之處皆席捲一陣黃沙飛揚。

    侍衛們將冷語心的棺材從車上擡下來,按照律法,除位高權重的太后,皇后以外,任何皇室女人入土,不可有男子陪同,讓莫雲來也算破了例。

    “時辰到,朝陽公主入土爲安。”公公一揚手中拂塵,尖聲細語高喊。

    侍衛擡着棺材過來,將衆金銀珠寶,皇室器物,稀珍寶貝等全然下葬,只當擡起那棺材時。

    “等等”

    離老遠兒就聽見踏踏的馬蹄急聲,一陣疾風,莫雲衝過來,馬失前蹄,他從背上滾下來,不顧身上髒兮泥土和傷,跑到棺材旁。

    他低頭看着棕褐墓陵,嚥下堵塞在喉嚨的苦水,一掌掀起棺材蓋子。

    衆人皆跪,公公更是嚇得哆嗦,口齒也不伶俐了。“不可啊,莫大人,這是犯了大祭的,會受到神明的詛咒,是會”

    “你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讓你去見神明。”莫雲提起公公的衣領,將他推倒一旁。

    他俯身看着靜靜躺在棺材裏的女人,她此生害怕孤獨,卻要一直這麼孤獨的躺在這裏。

    他怎麼忍心。

    莫雲撫摸着她打扮的光鮮亮麗的臉蛋兒,那發白的陰冷,她渾身冰的透徹,沒有自己的溫度。

    莫雲心疼的攥起她的手,他看着女人,笑着說“好好睡一覺,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你。”

    他拔出腰間匕首在棺材內墓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溫情的眼睛看着她淡淡的有些憂愁的臉,他溫柔的說。“語心,來生等我,等我娶你。”

    陵墓周圍的草木皆搖動,吹的葉子嘩啦響,侍衛們站着,莫雲緊緊攥着她的手,他眼角的淚,滴在女人乾淨的手背上,他仰起頭,緩緩閉上眼睛。

    此生遺憾,就是沒能娶你。來生來世,定不會再辜負這份情。

    莫雲將她手不捨的放入棺中,他含着淚看她,遲遲沒合上棺材,直到頭上雷鳴,他纔將那最後一眼永遠埋葬。

    “下葬”

    侍衛們動手將棺材入葬,各種儀式皆按照大周皇室公主敬禮,照晉王吩咐,年年都會開濟朝陽法堂,這是在武周也從未有過的前例。

    衆人離退,莫雲仍舊站在墓冢前,他一個人頂着暴雨寒天,將他此生最愛的女人深深埋葬到心底。

    躲在樹叢後的小竹偷偷看着,她手捂住嘴巴,泣不成聲,她心疼莫雲,爲何老天一定要讓相愛的人多磨,爲何一次又一次拆散彼此,陰陽相隔

    雨水在陵墓前匯聚成河匆匆而流,被雨淋透的男人嘴脣白無血色,他一動不動的站着,直到那具身體承受不住倒在泥水中,他仍舊沒忘朝着那陵墓的方向,伸出手。

    “莫大人,莫大人你怎麼了,莫大人。”小竹立即跑過去,她搖了幾下莫雲的身體,男人沒有任何反應。

    小竹跪在陵墓前,頂着大雨,她說“朝陽郡主,莫大人真的很愛您,他人很好,求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他,一定要保佑他。”小竹看向莫雲,咬牙背起他,一步一步迎着暴雨艱難的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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