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告訴過她,洞房花燭是怎麼回事,更沒有人告訴過她,怎麼樣與太監洞房。

    靳如傻站在屏風那兒,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王夙夜的側臉,頭髮隨意綁着,幾縷髮絲垂在耳側,棱角分明又有柔美之感,大約是因爲燭光和滿室的紅色,並沒有想象中的冷厲。

    紅伶在她耳邊催促了一聲:“夫人,請到將軍身邊入座。”

    也是因爲燭光的原因,靳如原先的懼怕感減去了不少,挪步不情不願的走過去坐下,但還是不敢正面瞧他,只低着頭,一副聽他安排的順從模樣。

    明明可以不來,反正他又不怕皇帝,爲什麼卻要回來靳如忍不住想。

    王夙夜的眼睛從書上擡起來,掃了頭低的像只鴕鳥一樣的少女一眼,道:“你先去休息吧”

    靳如眉頭一跳,喉嚨有些幹:“是、是。”

    但是臥室雖然也大,牀前卻並沒有屏風,那意思是她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脫衣服她從浴室出來時穿了兩層衣裳,入睡的話需得再脫去一層。

    紅伶已經走到她面前要給她寬衣了,她們給脫好過自己動手,靳如想着,便由着她們伺候了。

    只是上牀睡的時候,她剛要在外側躺下,就聽王夙夜淡淡的聲音道:“睡裏面。”

    啊不是說妻子得睡外面嗎靳如愣了一下,隨即想到,王夙夜這麼恰好的說這句話,是不是表示剛剛他一直在看着她

    身形僵了一下,靳如吶吶的應了一聲:“是。”

    然後挪啊挪的,躺在了牀裏邊,立刻就閉上了眼睛,希望自己能夠迅速入睡,然而事不如己願,越是這麼想越發睡不着,耳朵更是不由自主的聽着那邊的聲音。

    那裏靜悄悄的,偶爾才聽見一聲翻頁聲,既然睡不着,靳如就在心裏默想:不要在這裏睡,不要在這裏睡

    但事不如願,靳如把自己催眠的快睡着時,覺得有陰影擋住了光線,便猛的睜開眼,看到王夙夜只着睡衣背對着她坐在牀邊彎腰脫鞋。

    靳如心裏一咯噔,瞬間清醒,差點從牀上跳起來,真真切切的有了這人從此以後就是她夫君的強烈認知感。

    他們得共宿一張牀,以後都是

    靳如咬了嘴脣,手在被子裏用力的掐着大腿,試圖讓自己儘快掩過去這股酸澀。

    明明她跟他是娃娃親,長大了本就該如約成親,不過就是以後不能有孩子嗎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這麼想着,感覺到王夙夜在她身邊躺下了,那種屬於男子的氣息強烈的充斥着她的感知,還有他自己獨特如竹的清凌淡傲,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好,從他躺下後兩人之間就隔了有兩尺遠的距離,所幸牀夠大,睡五個人都不成問題,而他也沒有再動。

    龍鳳對燭亮堂堂的,隔着幔帳還是能感受到絲絲光線。

    傷心過去後,過度的安靜讓靳如的心“突突”的狂跳,也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什麼,沒有人告訴過她,洞房是怎麼回事,又爲什麼太監就不能生孩子,兩個人睡在一起又該做什麼。

    身體卻硬邦邦的躺着,她生怕自己動一下,身邊的人就會不悅,可是她保持平躺的姿勢太刻意了,以至於她渾身難受,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面對這個人。

    糾結了大半天,靳如終於翻了個身,面朝牀裏邊背對王夙夜,這樣一來,那種無形的壓力也消散了不少,但是也沒睡着,一夜都這麼迷迷糊糊的,直到天將亮時,才睡了一小會兒。

    “將軍”輕而低的女聲溫柔喚道。

    將軍靳如皺了眉,什麼將王夙夜她瞬間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扭頭便看到王夙夜停住起身的動作,回身看着她。

    兩人正對了臉,靳如不禁微窒,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清王夙夜,一時竟找不出詞來形容,但的確如傳聞中的那樣俊美雅緻,一雙眼睛尤爲漂亮,冷淡又深不可測,頭髮披着,帶着點初醒的慵懶與朦朧。

    分明是個雲淡風輕的美男子,哪裏有一點跟傳說中那個狠辣奸佞的人掛鉤

    靳如不禁回想起項氏跟她說的少年時的王夙夜,是個彆扭愛笑善良的傲嬌少年,與現在的冰冷截然不同。

    王夙夜看了她一會兒,直到門外再次催促時纔開了口,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暗啞:“休息的如何”

    “好、很好。”靳如結巴的答道。

    原以爲他根本就不會理她,誰知他竟然主動說話,再想到昨晚,他大可以不必洞房,卻還是過來給她體面,也許他對這門婚事並沒有母親說的那樣不喜。

    靳如不知爲何,一瞬間腦子就過了個想法,便也強迫自己鼓起勇氣問了句:“將軍休息的可還、還好”只是她還是怕王夙夜,語氣中的驚怕暴露無遺。

    王夙夜沒有回答,只是轉身掀開幔帳下了牀。

    靳如呆坐在牀上,對王夙夜的反應不甚明白,直到房門聲音響起她纔回神,紅伶和紅露已經站在了牀邊,齊聲喚道:“夫人。”

    靳如下了牀,從洗臉到穿衣梳髮這些丫鬟們都有條不紊,動作輕快。

    衣服依舊是紅色爲主,金絲線繡了比翼鳥,鞋上則繡了連理枝,頭髮梳的燕尾圓髻,簇花鑲珠金步搖,枝葉纏繞對釵,翡翠滴珠耳墜,無一不精、無一不細緻。

    這麼些精貴的東西,靳如是第一次用到,她爹雖然是官,但只是一個地方小官,從來不壓榨百姓,因此她本身也沒有用過什麼太貴的首飾,更是不從被這麼多人伺候着穿衣打扮,其過程頗爲窘迫。

    “夫人可否滿意”紅伶問。

    靳如連連點頭:“很好。”

    “煩請夫人移步至祖祠,將軍在那裏等候夫人。”紅伶道。

    祖祠

    靳如疑惑,跟着她們往前走了一會兒纔想起來,按禮應當先是去給王夙夜的父母敬茶,但是他父母已經過世,所以現在是去上香嗎

    到祖祠時,王夙夜已經在那裏等了有一會兒了,待她進來後,就有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分別給了他們三支香燭。

    靳如緊張的站在他身邊,不知道上香時需不需要說些什麼,萬一要說錯了話怎麼辦

    跟着王夙夜跪在蒲團上,三拜之後他並沒有說話,只是親自將香燭插在了香爐裏。

    靳如鬆了口氣,跟着他照做,完畢後與他一道去了正廳。

    飯菜已經備好,單是早飯就足足有八道精緻的小菜,靳如不禁咂舌,好奢侈這一頓早飯的用度,足夠她家一個月的喫穿了吧

    難怪就算太監,也有那麼多人希望把女兒嫁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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