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堯抿着嘴脣點了點頭，沒有答話，滿臉的純良無害，彷彿要用表情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紀堯搖頭，他要是有原主留下的記憶，哪裏還用得着藉着車禍裝失憶，直接就按照劇本開始表演了。
“好你個沒沒良心的，竟然連我都忘了，我可跟你說，你什麼都可以忘，就是不能把欠我一千塊錢的事給忘了啊。”
這人不愧有演出經歷，那表情說變就變，一下子滿臉都是痛心，不過誇張得很，顯而易見是在開玩笑。
翻了個白眼，紀堯笑着道，“我纔出了車禍，你就這麼來敲詐我，到底誰更沒良心？”
“我說你真失憶了？”
紀堯點了點頭。
對方的面色一下變得緊張起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不過是剛纔受了點刺激，暫時性地忘了些事，緩兩天就好了，去醫院又是一大筆開銷，還是算了，你要是有空，就給我說說我的事，這樣應該有助於我的恢復。”
他有自信能夠很快適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但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預防針什麼是必要的，尤其是現在還有這麼好一個藉口。
也不知他這話對面的年輕人信了多少，不過對方還是很配合地說道，“我叫向陽，你是李素年，我們是ht同一期的培訓生。”
紀堯點了點頭，ht這樣的超級大公司就像一個巨大的造星工廠，培訓生多得數不清，但真正要成爲簽約藝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等待適當的時機。想起今天在片場的演出，公司應該是有意向安排他們出道的，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正式簽約成爲藝人？”
“我們這一期的還有一個月結業，能不能順利簽約還得看公司安排，不然就只能繼續等機會了，當然，你是不用操心這些的，哎，真羨慕你的好運氣啊。”說到這裏，他看向紀堯的目光裏閃過一絲豔羨，又有那麼一點不屑。
不過紀堯顯然沒有發現這些，他滿心的注意力都放到對方說的話上去了。
不用操心這些？自己這算是一路順風順水麼？
本以爲重生一次就已經是得上蒼眷顧了，沒想到還能有順利簽約的好事，有上一世坎坷的經歷作爲鋪墊，任何一點小事情都能讓紀堯很開心，就彷彿隱隱看到了前方的曙光。
他雖然很想知道自己手腕處爲什麼會有那麼多新鮮的劃痕，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有些事就讓它過去好了。
之後向陽又給他講了一些尋常的瑣事，見紀堯面色越來越白，向陽道，“素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謝謝你。”
待到向陽離開，順便帶上房間的門，紀堯這才放鬆下來，仰躺在牀上，重重地舒了口氣。
車禍的經歷不過那麼短短的幾秒，但就在那一瞬間，那種做夢一般的感覺才消失了，整個人變得無比的清醒。
也就是那個時候，紀堯真正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的確沒有在《飛天》劇組的事故現場逃脫。
他紀堯死了，卻又以另一個人的身體延續了生命，變成了現在的李素年。
或許這是老天的意思，讓他重新活一次。
摸了摸手腕處那幾條新鮮的劃痕，李素年輕輕地說，我會連同你的那一份一起努力的。
第二天的戲份排在晚上，早上並沒有演出，李素年決定去自己的墓前看看。
因爲謝雲的介入，紀堯的墓地位於本市最好的陵墓區，這倒是李素年萬萬沒有想到的。和所有的媒體以及大衆一樣，他這個當事人完全想不出來，謝云爲什麼會爲他做這些，不過有這樣一方好地方長眠，總比沒有要好。
他們公司的宿舍在城市的這一頭，而謝云爲他挑選的墓地在城市的那一頭，地鐵要換乘好幾回才能到，考慮再三，李素年決定還是打車過去。
帶着花站在路邊，當路過的每一輛的士都掛着載客的字樣時，李素年猶豫着縮回了手，在心裏考慮着轉地鐵過去的可行性。
正在這時，一輛加長的黑色轎車嗖地一下朝他衝來，那速度快得讓他無法躲閃。
李素年發誓，那輛車絕對是奔着他來的，一瞬間，他有種錯覺，上一世那些對付他的人並不肯放過他，如跗骨之蛆一般追到了這一世，要讓他飛灰湮滅才肯罷休。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黑色上衣面帶笑容的的年輕男子從副駕駛座走了出來，見李素年面色蒼白，他笑得更歡了，看到他手裏的花便問道，“我說，你這是要去哪兒？”
李素年不知道自己和麪前這人有什麼糾葛，但看得出對方並不喜歡自己，“我去看朋友，有些趕時間，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
“別走呀，趕時間的話我們送你一程。”說着一手拉開後車門，將李素年一把推了進去。
待到進來後，李素年才發現，這車後座分爲相對的兩排，除開司機和先前那個年輕男子，後面還坐了五個人，清一色的男人，不論長相如何，都打扮得頗爲帥氣，甚至化了淡淡的狀。出現在ht附近，還有這樣的車，李素年知道他們應該是ht旗下的藝人，只不過並不大紅，自己不認得罷了。
雖然摸不清對方的意圖，但李素年記得，昨天向陽隱隱提到過自己是有後臺的，而且對方做事這麼不加遮掩，並不怕他們對自己不利，十分淡然地在衆人的注視下找了個位置坐下。
“我要去長青陵園，麻煩你們了。”記得對方說過要送自己的，李素年主動報出了目的地。
坐在對面的男子頗爲玩味地打量了李素年一眼，淡淡一笑道，“祭奠逝去的愛情麼？”
李素年有些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原主那筆亂七八糟的帳他根本就扯不清，也懶得分辨，抿着嘴不答話。
見李素年這模樣，衆人以爲說中了他的心思，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有意思的一個人，要早這樣，也不會這麼早就被拋棄……”
李素年依舊不答話，和人交惡就爲圖個嘴上快活這不是他這個老龍套會做的事，低着頭盯着手裏的花縮減存在感。大約是怎麼調笑他都沒有反應，衆人覺得無趣，之後也不理他，自顧自地交談起來。
聽了一陣，李素年大約知道他們也是ht的培訓生，只不過已經和公司簽約，成立組合，很快就要出道了。
路況不錯，不算太堵，這幾人總算如約把他送到了長青陵園，司機把車停在門口，李素年拿好花，道了聲謝，這才下車。
說來也巧，載他的那輛車剛甩着屁股離開，就有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先前那車的位置，車門打開，一個穿着黑色西裝二十六七歲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手裏捧着一大束鮮花，神情嚴肅。
李素年看着那張在陽光下漂亮到不可思議的臉，微微一怔，只覺得自己的雙眼差點沒被對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光芒給閃瞎。真的是美男子啊，每次看都好看到不可思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當明星可惜了。李素年在心裏大喊。
和這人，今天不過是第二次見面，只不過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太刺激，李素年差點沒被他的車撞死，所以印象深刻。
他朝那邊看的時候，對方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陸明昊微微一怔，並沒說話，點了點頭，帶着助理當先走了進去。
李素年收回心思，朝着電腦上提供的方位走去，行至墓前，看到墓碑上貼着的照片，李素年的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再豪華的墓地，依舊是無限悲涼的傷心地，換不回曾經鮮活的生命，逝者永遠地長眠於此。
將手中的鮮花放下，李素年一手輕撫墓碑，行至照片，忍不住在上邊不住摩挲。照片裏的他那麼的年輕，笑得溫和無害，可就是這樣，還有人一遍遍地害他，讓他那麼年輕，連夢都沒有實現，就死去了。
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哭的位置，要發泄心中這幾年累積的委屈與不滿一般，李素年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用眼裏的熱淚，埋葬曾經年輕的夢想與生命。
原主纔給自己劃了不少刀子，放了不少血，李素年蹲着哭了這一陣，此時身體很有些喫不消，搖搖晃晃站起來朝外邊走去，只是眼淚，依舊不停地往下流，就像是水龍頭不關，怎麼也止不住。
李素年低着頭往前走，突然一方白色的帕子遞到了他的眼前，迷惘地擡眼，就看到了陸明昊，他有些鬧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呆愣愣地望向對方，一下子被驚得忘記了流淚。
因爲失血過多的關係，李素年此時的面色很有些蒼白，越發襯托粗兩個哭得通紅的眼睛水汽氤氳，配上那絕美的容貌，渾身散發出一種□□的美感，就那麼一下，狠狠地撞進了陸明昊的心。
見他沒反應，陸明昊乾脆把帕子塞到他手裏，再一次轉身離去，留給對方一個瀟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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