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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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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客人有兩位,除了曾遠航之外,還有他的母親朱氏。[]

    朱氏是個比較典型的勞動婦女,體態豐腴健壯,皮膚黝黑而粗糙,一看就知是長年在田裏做農活的。穿了一身青色的新制綢衣,拘謹地坐在李夫人旁邊。她的年紀應該與李夫人相仿,但李夫人依然一頭黑髮如墨,她卻已經是半邊花白了。

    她的另一邊,坐着位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他身上穿的衣服,黛瑤認得,因爲以前岱珩也經常穿,是國子監學子的制服。白色的裏衣,天青色的中衣,外面還有件銀白還帶些灰的真絲罩衫,既文質彬彬又不失貴氣。這少年皮膚白皙,模樣清秀,穿着也是極好看的。黛瑤目光在桌面上掃了一圈,不見有其他陌生人,便猜亦猜到這少年便是曾蒙黛瑛看中,資助過他上京就學的,曾遠航了。

    李氏夫人一行人由於是一起回來的,所以在前堂坐着說了會話後,便一起轉移到了席上。所以黛瑤來時,他們已經在席上坐定了。兄弟姐妹幾個都在,連小淑玉也被抱過來了。見黛瑤進來,李夫人向朱氏介紹道:“這是我們家的八丫頭,叫作黛瑤。”說完,旋即喚道:“黛瑤,來見過曾夫人。”

    “是。”黛瑤應聲上前。還未行禮,便將朱氏唬得趕緊站起身,躬着身後退,就差差一點倒過來行禮了:“別……當不得小姐行禮,這可折煞我了!”

    李氏夫人笑着說:“這有什麼當不得,他們是小輩,小輩向晚輩行禮,是正常的。”

    趁朱氏夫人低頭,黛瑤便自行了一禮,然後又向溫世銘與李氏夫人行禮,罷了才轉到黛瓊旁邊留着給她的空位上入座。

    李氏夫人將還在念叨着“可都是相府的千金小姐”的朱氏拉回座上,拍着她的手。[]親切地說道:“曾賢侄與黛瑛的八字,我已經找玄空大師合過了,說是天作之合、百年難得一遇的金玉良緣,這也是他們倆的福氣。你們回去後。看着挑個日子,把婚書送過來,以後,我們兩家就是親家了。”

    朱氏誠惶誠恐地連聲應是。

    溫世銘從旁說道:“你們家的境況,我們知道。只要婚書送到就行了,其實的就不要太講究什麼了,就是沒有也無妨。我們也是看中了曾賢侄的人才。用功讀書,他日若能金榜題名,便是給我們黛瑛最好的彩禮了。”

    朱氏感激得熱淚盈眶,連忙轉身扶上兒子的手臂,顫聲說道:“遠航,你可聽到了,你這一次,一定要爭氣!”

    曾遠航抿着脣。點點頭說道:“多謝溫大人。早年是我年輕氣盛,纔會誤入歧途,弄得身敗名裂。這一次。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好!要的就是這份志氣!”溫世銘還是很讚賞曾遠航的,當即敬了他一杯。而後向他介紹起自己的兩個兒子,岱瑄和岱珩。曾遠航也一一回敬。或許是經歷過坎坷和磨難的原因,曾遠航給人的感覺,有種超乎他年紀的沉悶和深邃。席上他並不怎麼說話,但他一旦說話,就特別中肯,特別堅定,就像是給人吃了一劑定心劑。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十分可靠的人。

    黛瑤不禁回想起當初他與黛瑛事發的時候,幾乎是滿城風雨,黛瑛也似乎除了出家之外,別無二路可選。曾遠航在天閣府門外頂着烈日跪了整整一天,跪暈過去被擡回家之後,第二天繼續來跪。終得溫世昭的接見。溫世昭與他一番長談之後,便毅然決定送他再進國子監,想來也必是爲他的言談舉止所動容,覺得他必有出息。(看小說就到葉 子·悠~悠 )溫世昭是南麓書院的一院之主,他見過的年輕學子有如過江之鯽。既然一番長談,就能使他改觀,願意打破天閣府不招白衣婿的慣例,破格讓他們訂親,看來這個曾遠航果不尋常。

    想到這裏,黛瑤又不禁轉過目光瞅了眼坐在身旁的黛瑛。她一言不發,一直默默地喫着飯,彷彿他們所談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曾遠航的目光偶爾轉到她那兒,她也只是偶爾回望一下,臉上並無特殊表情。

    黛瑛很快就察覺了,回眸看了黛瑤一眼,倒是破天荒地開口了:“八妹,你瞧我做什麼?”

    黛瑤一怔,收回目光,繼而瞧瞧對面的曾遠航,抿嘴微笑着說道:“我只是想到一句話,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五姐姐與曾公子也算是好事多磨,既然過了這道坎,想必將來定能和和美美,幸福到白頭。”這番話,看着像是說場面話,但溫家人都知道,黛瑤這是在借事喻事,勸黛瑛了斷前緣,安心等着做她的狀元夫人。

    李夫人會意地點點頭,朱氏連聲道謝,說“承蒙小姐吉言”,連曾遠航也展顏說道:“久聞八小姐才名,果然出口成章。‘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在下受教了。黛瑛小姐對我有知遇之恩,天閣府與相府又對我恩同再造,在下自當竭盡全力,必不負小姐、不負溫家厚望!”

    溫世銘讚賞了曾遠航一句,旋即也復唸了“寶劍”那兩句,點頭連聲讚道:“八丫頭果然有靈氣,信手拈來,便是好句!”

    黛瑤這時才醒悟過來,自己方纔說的那句,彷彿是出自宋代朱熹的詩。剛纔情急,她當是俗話說了,這會兒不免有得訕訕的。李夫人以爲黛瑤是被誇得害羞了,連忙對溫世銘說道:“相爺你呀,有這樣當着外人的面,誇自家女兒的麼?”

    溫世銘撫須笑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話題就此揭過,李夫人又關懷起他們母子倆在京中的生活。溫世昭派人將他們母子送進京,託溫世銘代爲照料。溫世銘便爲他們典了個小院子住,還遣了一對老夫婦照顧他們的起居。雖說溫家每月貼補的銀子足夠他們母子倆過得安逸,但朱氏是苦日子過過來的,又是手腳勤快之人,所以平日裏仍然出去打些零工,幫人帶帶孩子、洗洗衣服之類的。接不到工的時候,便自己裁些衣服,繡些鞋樣去賣,竟也能維持四個人的生計。而溫家貼補的銀子,則全給曾遠航買書、添筆墨,以及參加各種文會所用。一家人勤儉度日,雖說也節攢了些銀兩,但是曾遠航如今入了國子監,每年的學費,加上平日同學間的往來,開支比預期中還要大一些。

    她這麼一提,李夫人自然會意了,連忙說:“這是小事,不必爲此發愁,曾賢侄在國子監中的一切,我們自會打點妥當的。”

    曾遠航聽母子提起錢的問題,當即抿了抿脣角,卻終是沒有說話。

    黛瑤從旁看着,暗暗嘆息,果然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一介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在獲取功名之前,根本就不能靠自己養活自己。雖說進了國子監,就等於有功名在身,可以領取朝廷的俸祿。但那一點微薄的俸祿,根本不足於維持他在學裏的日常生活,更別說去參加各種文會了。

    學裏先生們講的東西,是大衆認可的國學,是中規中矩的,大家學的都一樣。至於其他的一些更廣博、更活絡的內容,就需要自己去遊學、抑或是從文會中尋找。比較起外出遊學的耗資耗時,參加文會自然是最好的捷徑。

    但是,文會也不是那麼好參加的。首先,你得有人面。有能力舉辦文會的,一般都是權貴人士,偶爾也會有些土財主。這兩個圈子,其實與讀書人的交集都不是很大。所以,必須要有一定的交遊人面,不然沒有人告訴你,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在哪裏會舉辦文會呢?

    其次,文會有公開和非公開之分,兩者相比較,明顯是非公開的質量要好一點。一般這種非公開的文會,請的不是當代數一數二的大文豪,便是朝廷擔任要職之人,但這種文會,便需要“入場券”了。至於“入場券”從何而來,看的就是人脈和金錢了。而比起需要長期經營的人脈,直接用錢購買,自然要簡單得多。

    再者,也就是前面都提到過的,人脈關係了。有時候人脈,比錢更管用,但是,沒有錢,肯定沒有人脈。人脈是需要長期經營的,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這也就是如今的曾氏家族,其實族中並沒有位高權重之人,但大家、即便是溫家也想要拉攏他們,想與他們結親的原因。爲的就是他們是京城世家大族,根基深、人脈廣。

    黛瑤暗自揣測,曾遠航之前在國子監受挫,說不定就跌在這上面。他父親早亡,全靠母親耕種那一畝三分地養活。後來是得了黛瑛的資助,方纔得以上京求學。但黛瑛一個閨閣小姐,手裏又能有多少錢呢?而且她也不可能源源不斷的給,肯定只是在送他上京時,一次性給了他幾百兩,抑或是上千兩。具體數目不得而知,但必定不能支撐他在學裏的花銷。國子監的學子,過半都是貴族子弟。他一個無錢無勢的寒門子弟混在其中,其艱辛可想而知。

    黛瑤瞅瞅曾遠航,又望望朱氏,心中暗自感慨,覺得這一對母子也挺不容易的。她也是由衷希望他能在國子監中順利完成學業,金榜題名。不爲黛瑛,只爲他那個辛勞半生、淳樸勤儉的母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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