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遇末路 >第二百三十章 英雄的晚餐 30
    聽到莫父居然這般卑微的降低身份替莫文山給自己賠不是。莫超然燃燒的火焰像是被一盆冷水潑上一般從頭徹底涼到腳底,自然也包括那顆跳動的心。

    握住玻璃碗的那隻手也突然失去了力量,伴隨着他五指鬆弛玻璃碗“哐啷”一響應聲砸地,就當着莫父莫母的面碎成一灘廢渣。

    莫超然見莫父莫母低沉啜泣的身體在剎那似乎有了肉眼十分難以覺察的片刻鬆懈,他不禁冷冷一笑,才意識到自己在這件事上從未做錯什麼可爲什麼最後的承擔者又變成了自己。

    一家三口哭聲成片卻沒有人再說半句多話,皆這樣哀怨悲涼的看着眼前失去焦距的畫面。

    臥室方向勝男仍在急促拍打着門口,門裏的她一直都在堅持不懈的呼喊着莫文山哀求着莫超然。

    廚房內莫文山早已緩過神來起身垂頭正坐在地上勇敢承受着他所造下的一切罪孽,他從未絕望退怯,因爲他知道他的家人會無條件給他鋪平眼前的路。

    溫暖的鮮血伴隨着黏膩的口水形成一灘又一灘帶着泡沫的紅色混合物,從莫文山大大張開的嘴裏向地板不斷砸落。

    漸漸的,他不再因爲大腦和口腔裏的苦痛而眉目深鎖。那張和莫超然神似重疊的臉上也慢慢嶄露出一絲詭異而邪魅的痞笑。

    曾有新聞報道過有些同卵雙胞胎即使相隔萬里也能感應到對方的健康和思緒。莫超然和莫文山若是不說實況,外人見了定是當他們做同卵雙胞。他們似乎分享着同樣的臉,只是不知他們是否也分享着同樣的心跳和思維。

    與此同時莫超然就像是被神抽去三魂七魄一般,面目呆滯眼神渙散,若不是他眼淚還在不停的涌動,見的人只當他是一座蠟像沒有任何人類的神采。

    “算了吧莫超然。打死他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麼?爸媽盼着那個孫子盼了多少年?難道你又不想抱可愛的小外甥了麼?

    跳過去吧!把這個掙扎又痛苦的過程跳過直接到原諒這一步驟吧!像爸媽那樣。

    莫超然,最重要的是你明白的,你不跳過又能做什麼呢?”

    心中的魔鬼也不再撕咬他的理智,於平靜中伏在莫超然的耳邊輕語着關於他無能爲力的種種。

    他處心積慮算計着生活和工作,步步爲艱身負重擔。他也知道自己同時也會被他人算計,只是這個對象竟是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親弟弟,如心魔所語他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這世間所謂善惡所謂陰陽皆無那條鋼鐵直線做死板區分,相反善的極端是惡,陰的極端是陽。這是一條吞噬自己尾巴的蛇沒有盡頭。

    莫超然此刻慧通天達,深刻參悟出強弱也是如斯。他從頭到尾的反抗甚至都沒能持續到二十分鐘便全軍覆沒俯首稱臣,這便是生活無形無實卻又無處不在的兇殘討伐,只是關於莫超然的討伐纔剛剛開始。它沒打算讓他經歷向死而生的痛苦和酣暢淋漓,它要讓他跪在黑暗裏活下去,再讓他趴在地獄中得救贖。

    “呵呵呵…對…對…好…反正他捅破天都有我們給他擦屁股…這算什麼…我又算什麼…”

    莫超然帶着浸涼的苦笑慢慢轉過身,跌跌撞撞向大門外走去,他身上透露出的森森寒意讓在場所有人都望而生畏,莫父莫母無法上前聞訊他是要往哪去,更不敢阻止他艱難的前行。

    莫超然從家裏走出時,天色更加陰沉低壓,彷彿就像伸出手來便可將頭頂這片遮天籠地的黑幕親手撕扯下來,而後便是徐日光華照亮蒼茫的溫暖世界。

    他漸漸擡起的手最終還是停滯在半空中,現實的生活經歷像個小鬼用最尖銳犀利的嘲笑,諷刺着他的妄想和瘋狂。

    “你在想什麼!?你擡起手就能摸到天麼?你真以爲你有撕開黑暗的力量麼?醒醒吧!全人類不知花費了多少代價才能對抗地心引力衝出大氣層,你算個什麼東西!!!”

    “呵呵……是啊……我這麼卑微算個什麼東西。”

    夜幕上突然飄灑下了濛濛細雨,滴垂到莫超然手心時,又是被他掌心溫度瞬間消融的細小冰渣。

    莫超然慢慢擡起了頭望向頭頂的巨大深淵,嘴裏不禁輕聲悲嘆着

    “立冬啦!”

    “外面下起了雨夾雪,你要我幫你拿着輸液瓶過來看看麼?崇笙。”

    x伏在窗前爲這成都的稀有氣象有些激動。雖然這壓根都談不上什麼觀賞性,視覺感覺上這只是一場較爲密集的小雨和陰潮溼的小風。

    她伸出手去接過一片冰花,沒有任何意外,她親眼見證它在自己手中改變了物理形態,不過在x心裏這纔是它脫離束縛後的本真模樣。

    她小心翼翼將掌心那滴水揮灑進夜色的空氣裏,並於心中予以它最真誠的祝福

    “你國度裏的分子再沒有了禁錮,你應該因他們的喜悅而沸騰。去吧!試着去抗拒寒冬吧!願溫暖與你同在!”

    屋內的臥室裏傳出崇笙有氣無力的聲音

    “不了x,我就不看了。你自己看吧。”

    “你確定麼?雖然是很小很小,小到不留神都難以察覺的小雪,可對這座人口密集熱量聚集的城市來說,也算是個罕見的氣象現象吧。”

    “嗯…我知道。不過這才立冬,之後還有漫長的寒冷要去體會,興許老天垂憐我還能在下一次感受到。你自己慢慢看吧x……”

    “嗯…立冬了……”

    一團熱雲從x嘴裏升起很快便融入在周圍的空氣裏,x的視線隨着它的消逝投向模糊不清的遠方,失了焦距一片模糊。

    崇笙倚靠在牀頭上目光渙散,手上的針頭仍在云云不斷的向她身體灌注着x冰冷刺骨的治療,凍的她連呼吸都快要停滯。

    今夜回來時x正在喫她的時蔬小粥,同上次一樣,她也留了一碗給自己。

    她見自己特意提了羊雜回來,便欣欣然去廚房煮了出來,當着自己的面強撐着喫的一滴湯水也不剩。

    不知她是感懷着食物珍貴還是感懷着自己的惦念,出於回報自己也陪着她一起撐着胃強行把那碗小粥吃了進去。

    崇笙突然覺得倍感疲憊,她自覺的已爲所有深愛的人心力交瘁,爲何又總時患得患失強迫着自己不斷去迎和他們。

    她不禁好奇若是有天她停止了卑微和柔弱,那x,莫超然,阮和自己父母又將會以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自己。

    答案很遠答案很近,答案一直都在崇笙的腦海裏,只是她從未翻起。

    她突然想起回來這麼久竟把報平安的事拋之腦後,莫超然也一直不曾問及。

    “老公,我早到了。你們呢?休息了麼?你們都還好吧……”

    崇笙等了很久,久到睡着時x已將她手背上的針頭悄然拔去並給她蓋好了棉被,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打開手機仍然沒有莫超然的任何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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