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最先起的鳥兒佔了寒日裏第一根高枝,似乎,它並不畏懼天氣的寒冷,當兩隻爪子站定在樹枝上的時候,它便亮起了自己得意的嗓子,迎着風高歌一曲。

    湊巧的是,這鳥兒正好兒落在正對着唐淼的窗外,她深沉的睡眠由此被人打破,緊跟着,遲鈍一時的手臂,終於感受到了屋外深深的寒意,她忍不住哆嗦一下,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瞥一眼窗外,坐在一邊兒看着公文的姬若離正好被她的餘光捕捉,他右手執筆,看的十分的認真,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她已經醒來,昨夜裏他們兩個徹夜長談,一夜的時間,她對他的瞭解,竟然比之前數年的都要多,人們常說做人需要溝通,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昨夜裏,唐淼已經記不得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睡下的,就連身上的外袍都沒有褪去,要放在了平日裏,她一定膈應的難受,可她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睡着了,可見他們昨夜的對話,究竟是持續了多久,纔會讓她困到就這樣糊塗的睡着了。

    因爲全副武裝進入睡眠的緣故,她並不能很好的抵禦屋內帶着些惡意的寒氣,索性她披了身上的被子盤坐在踏上,繼續欣賞姬若離認真的模樣,屋內十分的安靜,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她沉浸於這樣的安靜與安寧當中,他們如今這副模樣,大抵就是歲月靜好的狀態了吧。

    唐淼一手撐着下巴,嘴脣漸漸的往上揚,正當那弧度要變得完美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毫不客氣的從外面推開,從聲音上不難聽出,力道有些蠻橫。

    唐遠懷幾步衝進了屋子,看一眼姬若離,便迅速的跑到屏風的後頭,在看到唐淼的瞬間,他的眼睛整的滾圓滾圓,“唐……唐淼,你果然在這裏!”

    “主子,三少爺他……屬下攔不住啊!”戚冥緊跟着跨進了書房,無奈的衝姬若離攤了攤手。

    “恩,我在這裏啊!”

    唐淼不以爲意的看着唐遠懷,或者說,唐遠懷眼中那種她犯了十惡不赦大罪的模樣,讓唐淼覺得十分的奇怪。

    “我說你還有理了?”唐淼一副無辜的模樣,看的唐遠懷又是一生氣,他直接身上竟唐淼從裹着的被子裏拖了出來,她衣衫完整的模樣,讓他瞬間鬆了口氣。

    “我咋了?”唐淼依舊有些懵懂,難道是她還沒有睡醒,一大早,她三哥這是什麼情況?

    這娃是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啊,唐遠懷覺得自己要背過一口氣去,“我說你這一……你這合適麼?”

    唐淼無辜的眨了眨眼,似乎在問唐遠懷哪裏有問題。

    很明顯,家中的老幺是一點兒意識都沒有,唐遠懷終於氣節,伸手指着她,卻不知道說什麼,話到嘴邊又給吞了回去,“那什麼,你那摘星樓開張,不得張羅張羅啊,容家大哥你還看不看了?”

    “咦……摘星樓開張有君非白啊,容家大哥現在靠着晏老頭也可以啊,這完全沒有我什麼事兒啊!”唐淼笑着攤手,她對這樣的安排表示很滿意。

    唐遠懷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那你幹嘛?”

    “我嗎,我當然是該喫喫該喝喝,及時行樂啊,我這麼多年都是這樣的,恩!”

    末了,她重重的點頭,這樣的生活,着實不錯,她十分中意,十分欣慰!

    “唐淼你大爺,你自己的店鋪開張,自己不去看着,那還能說是自己的店麼,趁着摘星樓沒有開張,你就算是搬盆花都算算爲自己的店盡了店心意,懂不!”

    唐遠懷說的義正言辭,第一次,唐淼竟然聽唐遠懷的話,覺得十分的有道理,“三哥,你這麼說倒有幾分道理,那我就去搬盆花吧。”

    她一手託着下巴,極爲認真的說道,似乎這話是經過了她多番的深思熟慮,聽上去,竟然有幾分的沉重,但這內容卻是讓唐遠懷不敢恭維。

    “行了行了,既然是這樣,外面時候也不早了,趕緊的我們走吧。”

    “啊,哦,那你也等我穿好鞋啊!”

    唐淼鬱悶的看了一眼唐遠懷已經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她有不是小孩子,又不會走丟,三哥這麼着急做什麼?

    “那你倒是快點!”

    倪了一眼唐淼的鞋子,唐遠懷出聲催促,餘光卻忍不住朝姬若離的方向瞟去,唐淼的左腳剛剛套進鞋子裏,唐遠懷就拽着她出門了,唐淼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

    “三公……”

    流風一句話還沒有說出兩個字,唐遠懷已經拉着唐淼走了好遠,流風一腳跨進了門檻,回頭看着唐家兄弟的背影,忍不住撓頭,“三公子這是怎麼了,這麼火急火燎的?”

    戚冥不明所以的擺了擺手,姬若離卻是笑了,“沒什麼,三公子只是害怕自己的兄弟被人帶壞了。”

    “帶壞,被誰?”流風怪異的朝戚冥看去,得到的依然只有戚冥不明所以的眼神。

    小少爺被人帶壞不能啊,流風覺得,在他所認識的人當中,就沒有什麼人是比小少爺還要賊的,誰還能帶壞小少爺啊,不要開玩笑!

    姬若離擱下手中的筆,朝早已空無一人的庭院看去,唐家衆人,果然各個都溺愛緊張着這個老幺啊,唐小七果然是個被幸福圍繞着長大的公子哥,恩,不對,是姑娘家。

    “流風,你來這兒是……”

    戚冥這一問,流風猛地一拍自己的腦瓜子,“嗨!我差點都給忘了,柳大人來了,在前廳坐着呢。”

    姬若離聞言,立刻從座上站了起來,朝前廳走去。

    柳月白一見姬若離便站起身來,“世子爺,就算你昨日不派人來找我,我今日也要來尋你。”

    “此話何解?”

    “自皇后出事兒之後,押在大理寺的婆子就鬆了口,昨夜裏基本上全都招了,根據她的供述,當年牽扯到的人事物,大致可以探究個明白,不過,有一事十分奇怪,根據那婆子的供述,在季家荒廢的一處老宅的地底下,發現了一封信,落款是先皇后。”

    柳月白從懷中掏出一封已經嚴重泛黃的信,信封的白色已經幾乎看不見,污漬和泥土中的塵埃,甚至將上頭黑色的墨汁掩埋模糊掉了許多,只能勉強看清“兒”字,或許上頭寫得是“吾兒親啓”這四個字,姬若離心中這樣猜想着,顫抖着手接過柳月白手中的信封。

    “世子,雖然是那婆子親口說的,但這信上的字跡是否屬於先皇后,我並不知曉,只是覺得,如果是真的,世子你應該十分想要知道自己的母親對自己說了什麼。”

    姬若離點了點頭,從中抽出信紙,或許因爲有了信封的保護,裏頭的信紙依舊維持着當年的那份白皙,上頭金色的暗花還能清除的分辨,娟秀的字躍然紙上,他眼中的淚珠忍不住滴落了一顆下來,“是,是母后的字跡!”

    小時候,他曾經在季家的老宅裏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外公還沒有過世,他總是見到外公看着母后的字畫落淚,可從不與他說其中的原因,每一次他問起,也只是寥寥數語帶過,他十分想要弄清楚外公傷感的原因,不知不覺,竟將那字畫上的字體深深的印刻在了腦海中。

    “阿離,或許,她並沒有讓你叫這個我爲你取的名字,但我還是叫你阿離吧,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母親知道,你已經出落的十分的優秀,憑藉着自己的力量查明瞭母親過世的真像,但若有可能,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看到這封信,永遠不要得知這殘酷的事實,婆婆知道整件事,但她卻是無辜的,當年婆婆想要救我,但爲時已晚,你不要感覺到奇怪,這封信也是我親手埋下,經由婆婆的手交給你,同樣的信,有一封轉交到了你外公的手中,或許,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外公已經不在了,但我要說的話依舊一樣,不要報仇,我與她之間的一切恩怨,當年在大夏的天牢中早已解決,若有可能,放過她吧,縱然她十惡不赦,可她在我心中,只是那不懂事的妹妹,母親知道,你外公會這麼做,最終你也會這麼做,畢竟你能看到這封信,就證明了她的心,並沒有完全的壞死。母親只希望你平安喜樂,若有可能,和心愛的人僻一處安寧之地,悠閒的過下半生,這皇城絕不是什麼最好的選擇和去處。”

    洋洋灑灑兩頁的信紙,姬若離看完之後,不知心中究竟是難過還是開心,信中的她,他清楚的知道說的是誰,當年外公雖傷心,可無論他如何問,他都不曾將當年事實告知與他,外公選擇了和母親一樣原諒季氏。

    昨晚,季家那不懂事的女兒,終於懂事了,若母親和外公知道,會不會欣慰呢?

    姬若離心裏想着,握着信紙的手卻忍不住抓緊,半晌,輕輕道,“月白,放了那婆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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