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伐謀三國 >第二百三十八章 羞辱與反羞辱
    說完,皇甫嵩又對周慎道:“從軍中選擇五百熊虎之士,列隊在轅門之下;吩咐糧官,準備開放大軍糧倉,待老夫前去;再在老夫帥帳面前,樹立起一口油鍋,烈火燒至沸騰。”

    周慎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皇甫嵩這是要通過楊阜,而震懾西涼人衆,瓦解西涼人的鬥志。

    周慎道:“車騎真是用心良苦!末將這就去辦!”

    皇甫嵩點了點頭,卻不小心瞥見董卓滿臉橫肉的臉上,嘴角似乎上揚了一下,似乎顯露出一絲嘲諷之意。

    實際上皇甫嵩也沒有看錯,董卓確實對皇甫嵩的“懷柔遠人”之計,打心底的嗤之以鼻。董卓深知楊阜此人性傲,而且也是西涼難得的智謀之士。區區的震懾,恐怕震懾不了從來便是桀驁不馴的西涼豪傑,反而貽笑大方。

    皇甫嵩也沒有功夫再理會董卓,他趕緊率領軍中將軍、裨將、中郎將、長史、校尉等高階將領,出帥帳,步行至轅門之下。正好看見楊阜正率領一小隊騎兵,慢慢踱進官軍大營。

    皇甫嵩等人面露冷意,楊阜則微笑着快步走上前,微微一拱手,道:“下官見過皇甫車騎。”

    皇甫嵩略一還禮,道:“不必多禮。”

    楊阜微笑道:“事關緊要,我等不如入帳詳談。”

    皇甫嵩面露微笑,道:“不急,楊曹掾遠道而來,老夫身爲主人,可先帶楊曹掾參觀參觀,老夫這軍營。不知楊曹掾意下如何?”

    楊阜眼珠子滴溜一轉,立馬猜出這皇甫嵩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便應道:“客隨主便。既然車騎延請,在下豈敢不從?”

    皇甫嵩點點頭,拿手一指糧倉的方向,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車騎先請!”

    皇甫嵩便帶着一羣人向糧倉行去,很快一行人就走入糧倉。還未曾步入糧倉,楊阜就已經看見了高高的糧倉,一個一個的整齊樹立,似乎要插入雲端。一步入糧倉,映入眼簾的便是數之不盡的糧倉。糧倉有圓的,即“”;也有方的,即“鹿”。無論是還是鹿,皆又高又大。

    楊阜見皇甫嵩面露得意之色,便讚歎不已:“此糧倉真豐厚也!但不知每每鹿,存糧幾何?糧倉之中又有多少,有多少鹿?”

    周慎道:“我大軍糧倉中有、鹿各二百五十,即總共有倉五百。一倉儲糧四千斛,即大軍存糧,有二百萬斛。而且這還只是糧,秣則不可勝數。”

    楊阜心裏不禁咯噔一下,一斛即一石!就算把整個涼州都榨乾了,所有糧食加起來都沒有八十萬石,西涼軍的存糧也才四十萬石。按照馬超的規定,在平時,每名軍士每日朝食分發三分之一斗粟或小麥,晚食也分發三分之一斗粟或小麥;在戰時,每名軍士每日朝食分發三分之一斗粟或小麥,晚食分發三分之二斗粟或小麥。

    按照一名軍士一天食用一斗糧食來算,四十萬石糧只足夠將近五萬人的西涼軍,食用短短八十日!不過涼州多草原、多羌氐遊牧之人,羊羣衆多。若加上羊馬等肉食,西涼軍可以堅持一百日。而且現在在街亭戰場的,也只有馬騰的不足兩萬人。粗略一算,存糧足夠西涼軍食用一百二十日。

    而官軍呢,按照同等計算,則可以堅持足足兩百日!而且官軍背後就是三輔、就是朝廷,勢必還有更多的糧食。這還只是前線的存糧,一般來說,大軍出征都在後方設立幾個存糧之地,所以誰也不知道官軍究竟有多少存糧、能堅持征戰到幾時!

    楊阜很明白兩軍存糧對比之下,其實是兩軍實力的對比。官軍的存糧遠遠多於西涼軍,這意味着皇甫嵩甚至不需要投入野戰、攻防戰,他只需要堅守不出,持續消耗西涼軍的存糧。待西涼軍食盡糧秣,那麼最後戰爭的贏家毋庸置疑就是他。

    但楊阜此時決不能顯露出一絲動搖。

    皇甫嵩見楊阜面對官軍如此豐厚的糧食儲備,絲毫沒有恐懼,反而鎮定自若,微笑道:“不知西涼軍中,有此量否?”

    楊阜轉過頭來,面對皇甫嵩,一臉微笑地說:“我軍實無此量。”

    說出這句話,楊阜備感心酸。楊阜不禁握緊了拳頭,心想總有一日,我西涼也會有豐沛的糧食,讓西涼父老食之不盡、啖之不絕!

    “哈哈哈哈哈!”楊阜話出,皇甫嵩麾下的將領們便大聲嘲笑。皇甫嵩也不禁面露笑意。

    楊阜毫不動搖,微笑着道:“車騎想知道原因否?”

    皇甫嵩眯着眼笑道:“願聞其詳。”

    楊阜轉過身來面朝皇甫嵩軍中的將領們,微笑着道:“西涼雖貧瘠,但也有北地郡土地肥沃,加之我西涼百姓勤於農桑,區區兩百萬石糧食,偌大一個西涼十六郡,豈會拿不出來!

    之所以我軍存糧不及官軍,不過是因爲我州刺史騰、我軍將軍超等,憐憫百姓飢餓疾苦,多次將軍糧分發給涼州百姓。即使是我軍平韓文約之戰,到達最激烈之時,我州、我軍,仍從爲數不多的軍糧中抽出半數,也就是七十萬石,用於賑濟饑民。涼州百萬百姓,實賴之存活。”

    聽完楊阜抑揚頓挫的講述,皇甫嵩、董卓、鮑鴻等人都不禁大喫一驚!甚至還有人驚呼:“七十萬石?!”

    又有人小聲說了句:“真是好魄力!”

    又有人小聲感嘆一句:“愛民如此,真仁義哉!”

    出身大世家的袁滂,冷笑道:“莫不是足下欺我等吧?七十萬石用於賑濟就算是真,也不過是邀買人心罷了。”

    楊阜嗤笑道:“官軍在前線就有足足兩百萬石糧食。而官軍駐紮之地三輔,正有衆多從南陽遷徙來的流民,每日就在君等眼皮子底下苟延殘喘,也未曾見君等有任何賑濟饑民之舉。怎麼?難道君等太過於正人君子,以至於目睹流民活活餓死,君等也絕然不屑作邀買人心之舉?”

    一聽這話,皇甫嵩、袁滂等人都不禁羞愧難當,都不好意思直視楊阜的眼神。

    楊阜呵呵一笑,說:“或者是君等毫無仁慈之心,就算是饑民餓死,化作白骨,也不足以使君等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呵呵,如此看來,我州刺史、我軍將軍,真可謂是仁義之至了!”

    袁滂好歹也是世家出身,何時受過如此羞辱?登時老臉通紅,不得不舉袖掩面。

    楊阜又轉過來面對皇甫嵩,笑道:“有糧而不濟民,坐看活人餓死,這等不仁之事,車騎不僅作得出來,而且還敢於將此事作爲值得向人誇耀之事?嘖嘖嘖,看來才性異、才性離,方是人間正理啊。”

    才性離、才性異,即才能和品德並不時時同備,有才之人未必有德,有德之人未必有才。楊阜這話,是在諷刺皇甫嵩乃當世名將,有統軍征戰之才,卻沒有德行。羞辱至此,皇甫嵩也不禁老臉一紅,也學着袁滂舉起袖子掩住臉面。

    楊阜的三言兩語,立即讓現場的氣氛變得尷尬無比。

    鮑鴻連忙站出來,說:“楊曹掾何出此言?車騎豈有誇耀之意?不過是待客之禮罷了,所以才請曹掾來參觀我軍的糧倉。”

    楊阜趕緊拱手,說:“那便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知車騎這軍營中,還有何稀奇之物否?在下涼州鄙人,真是想大開眼界啊!”

    皇甫嵩想起他還有熊虎之士佈置着,便想嚇一嚇楊阜,找回場子。便道:“好,曹掾既然有興致,那就隨老夫來。”

    皇甫嵩又帶着一行人來到一羣精銳士卒的面前,這些熊虎之士,半數爲騎兵,半數爲步兵。步兵俱披掛鐵鎧,一手持長矛、一手持刀斧;騎兵俱披掛皮甲,一手秉繮繩、一手握環首刀。行列整齊,人馬高大,兵甲齊備,看起來倒也十分可怖。

    皇甫嵩得意地帶着一行人走在兩列士卒之間,這些熊虎之士應該事先都得了命令,每當楊阜走過他們身旁,就立即瞪着楊阜,或者故意抽出環首刀揮舞幾下,嚇唬楊阜。

    皇甫嵩微笑道:“曹掾以爲如何?”

    楊阜笑着點點頭,說:“真熊羆之士也!”

    周慎問:“不知西涼地界,有此熊羆之士否?”

    楊阜笑道:“我州實無。”

    “哈哈哈哈哈!”方纔被羞辱得無地自容的官軍諸將,立即報復性地爆發出一陣狂笑。

    皇甫嵩也再次展露笑容。在他看來,西涼軍再怎麼強,但也敵不過他的兵。論練兵,皇甫嵩自信還是強於馬超的。

    楊阜笑道:“車騎想知道原因否?”

    鮑鴻譏諷道:“箇中原因,在下知矣。必是你州刺史、你軍將軍,憐惜民力,愛民如子。軍中雄兵,均遣散歸田。故而你軍中唯有老弱殘兵,並無如此雄兵也!”

    “哈哈哈!”“說得好!”

    鮑鴻這一譏諷,又博得官軍諸將的一陣大笑。

    楊阜也笑道:“若鮑太守如此認爲,那倒是敬重我家刺史、將軍了。在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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