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仁峯帶着一種難以捉摸的口吻道,“說點什麼吧,不要讓我誤以爲信號不好或是電話壞了。”
空氣有些溼悶,阮秋覺得嗓子很癢,“電話沒壞,你的腦子也沒有壞掉吧”
“當然,”仁峯舒緩一笑,“你呢女俠。闖蕩慣了的人一下子過上了富貴日子真能舒坦嗎”
“你的意思是我只配流浪”
“幹嘛呀,這話攻擊性挺強的。”
“嗯,你腦子的確沒壞,不過是心眼兒壞罷了。再見。”
“別急着掛電話嘛。”仁峯輕聲說,“我要是準備在羅利住一陣子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商機”
“抱歉打斷你,你說的商機,不會是和尹先生的合作吧”
“嘿嘿,是一時的決定,你覺得怎麼樣”
“我的感覺無關緊要。”
“我還是挺在意的。”
“這個項目恐怕會拖住你很久你的一時的決定,耐力夠嗎”
“這可說不準。其實我對自己也不是很瞭解。反正我想試試,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有損失也不怕,你輸得起。”
“這話我愛聽,雖然言外之意是我多半會輸。”
“隨你怎麼理解吧。祝你好運。”阮秋掛斷了電話。
“誰啊這麼早”半掩的書房門外,站着頭髮有些蓬亂、表情不太自然的洛丘辰。
“到底是把你擾醒了,我還特地跑到這裏來接聽的。”阮秋氣定神閒地走到丈夫身邊,伸手捋順着他的頭髮,“有些長了,該剪剪了。”岔開話題是她所擅長的手段,籍以分散丈夫的注意力,或是解其焦灼疑慮,或是化其恐慌煩亂,丘辰自然懂得其中套路,“最近頭髮瘋長,沒幾天就亂蓬蓬的,真讓人惱火。”這是氣話,大致是對太太故技重施表達不滿。
“別惱火,瘋長總比脫髮好,我陪你去理理。”太太應對自如。
“我哪有閒心去理髮最近就快被武尚迪的人馬逼瘋了。”
“衝鋒陷陣是很辛苦,但是有爹運籌帷幄,你的辛苦也是值得的、有收穫的對吧”
丘辰一愣,隨即說,“秋兒啊,我是真的不擅長跟那羣成天擺弄機器人的怪咖合作。如果”他停下來,把“風雲在就好了”嚥了回去。他知道這種想法很沒出息,但自己本也就是個沒出息的人啊,可父親偏偏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又讓秋兒做監工他閉上眼睛,重重地嘆氣,那氣息彷彿來自心底。轉而,他再度睜開眼,對着面前那張充滿無限吸引力的美麗臉龐苦笑,“算了,本來就沒有如果。”至此,大清早太太接到的莫名來電已不再成爲他的關注點了。日子大概就是這樣,原本想那樣,最後也只能依舊這樣了。
“婷婷,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孩子沒能保住如你所料,那個關於我的詛咒又他孃的應驗了”
風雲感到一陣暈眩,而且“如你所料”四字聽起來着實刺耳,然而,他還是穩住情緒,輕聲問,“你在哪裏我馬上過去。”
對方立即拒絕道,“不,不,別來,你別來至少現在,別來。”現在,胥馳的頭腦被某種深刻的情緒支配着,無法正常思考,並且本能地憎恨任何人尤其是風雲人物靠近他。
“好,我知道了。”風雲收線,直直地立在原地。晴空下,微風裏,細長的影子染了一層流動的悲情的色彩,十分孤單、可憐。一分鐘後,他方纔“解了凍”,穩穩地邁步走回別墅。
“無法想象會發生這種事,”午後,在老友家中品紅酒的向薄箏挑動眉梢說,“特別詭異啊整個胥家千小心萬小心地照顧着一個孕婦,居然還是出了意外嘖嘖”
陳歡顏垂下眼,晃了晃杯中紅酒,低聲迴應道,“你是不是想把詭異二字同胥馳的作惡多端聯繫在一起,然後得出罪有應得的結論來”
女王聳聳肩,嘟囔道,“我可沒說。”
“也最好別說。”歡顏非常認真地提醒道,“這個時候,胥家是聽不得這些的圈子說大是大,說小也非常小,刺耳的聲音總是能找到源頭的。”聽了這話,女王的嘴角不經意地抽動了一下。
傍晚,汪和婷緩緩醒來,看了眼牆面上的圓形鐘錶,剛過六點。牆面之下,擺着一張土黃色的皮沙發,胥馳癱躺在裏面,睜着眼,望着天棚,無聲無息,像是死掉了一般。
“你醒了啊。”胥馳動了動嘴巴,視線依然沒有離開天棚。
“嗯。”和婷應了一聲,眨了眨眼睛,一滴淚倏然劃過眼角,埋沒在柔軟的枕頭裏。
“餓嗎”
“不。孩子確實沒了嗎”
“是的。想哭就哭吧,別憋着。”
“哭有什麼用”
“至少我會記住的你不常哭。”
“是我的錯嗎我沒保護好孩子。”
“是不走運。我不走運連累了你和孩子。”
“我們,我和你,還能過下去嗎”
短暫的沉默中,兩個人對望了一眼。
“當然。”胥馳邊說邊從沙發裏坐起來,“我肯定想過,你不想嗎”
“我不知道,等出院了,我想去姐姐家住一陣子。”
“好。避開這裏,也好。我陪你”
又是一陣沉默。
“懂了,你是想避開我啊。”胥馳淒涼一笑,“隨你。”隨即身子一鬆,又窩回沙發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