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邊回來，父親叫許衛強自己先回家，他和衆人將“二牛”送到醫院時，“二牛”已經沒有氣了。許衛強父親幫着“二牛”父母忙完事情後，便回到家，妻子在一旁邊罵邊哭，兒子站在屋子門口低着頭不說話，父親怒火心燒，快步從屋子裏拿出笤帚把孩子拉到長條凳子上便打，大黃圍着父子倆跑來跑去叫個不停。母親看到孩子在凳子上憋着，急忙拉住丈夫：“別打了，你打孩子有什麼用呢？你難道要把他打死嗎！”母親推開父親，拉起許衛強，心疼的給孩子穿上衣服，父親還不解恨：“早給你說不要去河裏玩，不要去河裏玩，你知道後果嗎？”說罷拉起孩子就往院門走，“走走，跟我去他家去，跟人家賠禮道歉！”父親依舊拿着笤帚，揪起許衛強的後衣領子就走，母親趕忙在後面跟着。
“大牛”家離許衛強家不遠，走了不一會兒就遠遠的聽到一陣哭聲，許衛強只覺得腦袋沉沉的，怎麼也擡不起來，父親有力的手揪着他只覺得腳尖點地都快要飄了起來。到了“大牛”家院門前時，許衛強聽得哭聲更大了，他家門口掛起了白布，到了院門口，許衛強突然一陣激靈，掙扎着不想進去，父親有力的手直接把他揪起來便進了院子門，父親進了門：“這不爭氣的孩子，早跟他說了不要去河裏玩，不要去河裏玩，這孩子真的氣死我了!”說着便用笤帚在許衛強的後背上打了起來，許衛強疼的擡起頭，看到院子裏放的一副新的棺材，“大牛”的父母在一旁直哭，看到這裏，許衛強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也哭了起來。
“別打孩子，這跟孩子沒有關係。”“大牛”的父親連忙起來拉着許衛強的父親，“早跟他說不要去河裏玩，不要去河裏玩，這孩子偏不聽，快把我氣死了！”父親翻來覆去只是說着這些話，雖然他知道這不是自己孩子的錯，但是他知道一個父親失去兒子是什麼滋味，這次“大牛”沒有了，但是指不定下次自己孩子也可能會出事。想想就後怕。父親打了許衛強還不解恨，一巴掌又呼在許衛強的脖子後面，許衛強一個趔趄，向前倒了下去，許衛強父親又欲打時，“大牛”的父親趕緊拉着許衛強的父親：“孩子們又不是故意的，不要打了。”說完把許衛強父親拉到院門外去了。許衛強爬起來，只是蹲着不停的哭，大黃趴在許衛強的旁邊“嚶嚶”的叫着，似乎知道主人在難受什麼，極力地安慰着主人。“大牛”的母親聽着許衛強的哭聲，自己哭的更厲害了，許衛強跟自己兒子是好朋友，他經常來家裏玩，有什麼好喫的“大牛”就拿出來，倆人幾乎形影不離。聽着許衛強哭，他就愈發忍不住，撕扯着上衣嚎啕大哭。哭聲打破了大山的寧靜，村莊的上空也籠罩着悽慘的氛圍。
黃昏時刻，許衛強一直爬上村後的小山，他坐在山上的大石上，綠樹掩映的村莊裏，他依稀還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他自己也在哭，清鼻涕順着嘴脣流到嘴裏，和着眼淚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中午“大牛”還跟自己一塊在河裏玩耍，下午就躺在了棺材裏，許衛強想到這裏，眼淚禁不住又涌了出來。也許今天就不應該出去，今天要是不出去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假如要是有神靈把他救活該多好呀……
最後一抹陽光從遠處的大山抹去時，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發暗。山上開始起風，許衛強只是坐在大石上看着遠方的景色，村莊裏房頂的煙囪上有的冒起了白色或是黑灰色的煙，這時是村裏開始喫晚飯的時間，許衛強感覺肚子脹脹的，沒有一點餓的感覺。他知道人老了就會死去，每個人老了以後都會經歷這一過程。但是“大牛”跟他一樣只是個孩子，還沒有經歷過外面的世界，沒有像父母一樣結婚，甚至都沒有長大，他就這樣生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他要是活着的話也許現在正在跟父母一起喫飯呢。許衛強從一個想象跳到另一個想象，他一直在胡思亂想，老人們說：“貓有九條命。”人爲什麼只有一條命，要是變成貓就好了，死了又可以活過來……
天空開始被夜色籠罩，山上風開始大了起來，吹散了白天的餘熱。許衛強感覺很涼快，腦子裏“大牛”的影子一直揮散不去，此刻他感覺眼皮子很沉，後腦勺沉沉的，他把頭埋在腿裏，胳膊抱着膝蓋，腦子裏還像放電影一樣回顧着今天發生的事情，突然間又回到以前他跟“大牛”一塊兒學習玩耍的時候。山上除了風的聲音，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很安靜。許衛強不停的想，想着想着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