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之後,這才慢慢的想起昨晚是怎麼移動回了自己的房間。
昨天跟那麼些人撕了一場,她跟林老爺子談完了之後只覺得身心俱疲,甚至沒有等到莫執和老爺子談完後跟他好好道個謝,就吃了安眠藥似的在沙發上睡熟了。
還是忙完了的承叔發現的她,連哄帶勸的把她叫醒,林苒便以一種夢遊樣的狀態支撐着洗了澡,換了睡衣之後倒在牀上睡得昏天黑地。
現在想想,她沒有在洗澡的時候把自己淹死,真是個奇蹟。
嘆了口氣,林苒又把自己埋回了被子裏,昨天既然累成那樣,她覺得自己可以擁有一個懶洋洋的回籠覺。
只不過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閉眼睛,就聽到放在牀頭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請問我可以裝作自己睡醒了根本沒聽到嗎?
在心裏做了一秒鐘白日夢後,林苒還是認命的閉着眼睛接起了電話:“喂,承叔?”
閉着眼睛是對回籠覺的最後執着!
“大小姐,”電話那邊承叔的聲音很輕,像是避着什麼人一樣,“二房的老爺子過來了。”
林苒睜開了雙眼,杏核一樣的眼睛裏睡意已經煙消雲散,像是剛淬過火的刀刃一樣,滑過一線冷意。
“好,我知道了。”她坐起身,語氣平靜,“我這就下去。”
二叔公會來這件事,其實林苒心裏早就有了預料,畢竟二房的林靜和林正兩兄妹在本家鬧出這麼丟臉的事情,不管是爲了以後的利益還是單純的爲了兄弟情義,他都會跑這麼一趟。
只是沒有想到,來的這樣快。
還沒走到客廳,就聽到了一把蒼老的聲音:“我也是真沒想到,他們能有這麼大膽子……”
在聽到推門聲之後,剩下的話就沒有再說出口來,坐在林老爺子下手處的老人扭過頭來,看見林苒,瞭然的笑道:“是苒苒吧,這麼多年沒見,出落得真是好!”
林老爺子笑了笑,淡淡道:“苒苒,這是你二叔公,還是你週歲的時候見過一面吧?”
“對,之後老婆子走了以後,我就常年在外面療養。”提到這件事,二叔公的笑容淡了下去,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拿起了一個藤編的小盒子,“你成年的時候我身體不好就沒趕回來,一件小玩意兒,你拿去玩。”
看樣子,就像是什麼玉器首飾之類的,林苒沒有自作主張去接,而是回頭看着林老爺子微微點頭,這才收了下來,恭敬地向二叔公道了謝。
這個時候正好承叔搬了張凳子來放在了老爺子身邊,林苒坐下時不動聲色地掃了客廳裏一眼,只見另外一邊坐着低着頭一臉難過的林靜,垂頭喪氣的林正夫婦,以及……
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的方珊珊。
爲什麼林正夫婦在這個時候沒帶林毅業,反而帶着沒有什麼關係的方珊珊?
這樣的深思神色只在她低頭坐下的時候顯現了出來,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是林苒平時那樣淡然的神色。
簡短的寒暄之後,林老爺子看着自己的弟弟,繼續剛纔的話題說了下去:“你我兄弟多年,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
二叔公連聲道:“是是是,我當然是知道的。昨天晚上我知道了這事,驚得差點兒沒緩過氣來。”
雖然有點兒不尊敬老人,但是依林苒來看……
二叔公,您這中氣十足的樣子,可不像昨天晚上沒緩過氣的樣子啊。
但是平心而論,二叔公雖然是林老爺子的弟弟,可是看起來卻是要比林老爺子更加的蒼老,精氣神也不如林老爺子,甚至連眼珠都有些些微的渾濁,整個人瀰漫着一股老年人的暮氣。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想到昨天的事情,二叔公就怒髮衝冠,指着對面的兩人就罵了起來,“平日裏裝的乖乖巧巧的!什麼時候起了這麼……這麼不要臉的念頭?!你們不要臉,你們老子我還要臉呢!好兒不靠祖產啊,你們可好,不但惦記着喫棺材本,還把主意打到你們叔嬸的身上了?!”
冷眼看着他對着兒女破口大罵,直到告一段落,林老爺子才慢條斯理地勸了兩句:“行了,孩子們都大了,兒女都快能成家了,還是給他們留點面子。”
林苒這樣很瞭解林老爺子的人,還是能聽出他這話裏仍舊是帶着心底的火氣。
昨天二房三房的人的做派,是真的傷到了老爺子的心。
畢竟是老爺子的親兄弟,林苒能聽出來的,二叔公也是能聽出來的:“大哥,我……嗐,我真是沒臉見人了啊!”
說着,似乎就要落下淚來。
看着兄弟這樣,林老爺子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了下來:“老二,你知道我氣得是什麼嗎?”
“這兩個小兔崽子貪圖錢財,不顧親戚情誼,別說是大哥您,我也氣啊!”二叔公抖着手,無奈又氣憤,聲音裏還是帶上了剋制不住的哭腔。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事自古以來的道理,我氣的真不是這點。”林老爺子平靜道,“更別說他們到底叫我一聲叔叔,要真是一時短了錢,做叔叔的也能補貼補貼。雖說我們幾房早就分了家,但畢竟血脈相連,是怎麼也分割不了的,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我和你嫂子向來是不在乎的。”
卻在話裏藏着深深的諷刺。
在場的諸位誰又能聽不出這樣的言外之意呢?
林靜深深地垂下了頭,臉上一片赤色。
就連二叔公都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老爺子根本就不看他們,眼神悠遠:“我氣得是什麼?在我們老兩口沒有消息的時候,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一點兒長輩樣子都沒有,字字句句逼着林苒這麼一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小丫頭,就是爲了那麼一點兒身外之物,血緣風度教養全都不要了!”
“堂叔,我們真的錯了,”林靜低着頭,哀哀道,“我們不知道內情,所以……”
這個大姑姑,看來真的是這些年依靠着八面逢源的面具,順風順水的過慣了。
林苒靜如無波的湖面,只是注視着林靜,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心裏卻是對這樣的盲目自信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諷刺笑聲來。
這種時候要真的是誠心道歉,哪裏還會這樣演戲,哪裏還會試圖用文字遊戲來幫自己開脫呢?
果然,見多識廣的林老爺子打斷了林靜的話:“林靜,你從小就懂事大方,也是你父親的掌上明珠,這些年呢也是通情達理的……你說你不知道內情,我肯定不會因爲這個怪你。我就問問,要是你的一對孩子幼時喪父,母親又偏向繼女,唯一還有血緣關係的爺爺奶奶下落不明沒有消息的時候,被長輩這樣的逼迫,你心裏氣不氣呢?”
一句話,就掐住了林靜的死穴。
一張臉臊的通紅的二叔公轉頭吼道:“閉嘴!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誠心跟你堂叔道歉認錯嗎?!”
真是蠢貨,幸虧昨天只是虛驚一場,不然萬一他們逼着林苒這麼個小丫頭分了本家家產,傳出去以後他們家還要不要臉?!
就在二叔公想要繼續教訓的時候,卻聽到一道柔柔軟軟的女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