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燕就沒有她這種閒情逸致了，咖啡店裏舒適的椅子今天像是灑了玻璃渣子一樣，在咖啡端上來以後，終於開始開口：“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和曹溪的朋友關係我挺羨慕的，我覺得能有這樣的朋友關係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雖然你可能會反駁我，說友情也是複雜的，不過是各取所需。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希望是我的朋友利用我來達成目的，而不是反過來。”林苒漂亮的眼睛盯着薛燕，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音。
儘管薛燕沒聽出林苒話裏到底說的是什麼事情，但是心裏臉上都是忽然一陣熱，她往前傾了傾身子，沒提什麼多餘的愚蠢問題，只是示意林苒繼續說下去。
“你跟了不該跟的人，還留下了照片。”
薛燕心裏巨震，但表面上不動聲色：“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不過林苒並不理她，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曹溪那天來我寢室，落下了一個U盤，裏面拷貝了那些照片，留待後用。”
到底是功夫不夠，薛燕一個沒忍住，咬牙切齒：“曹溪……”
林苒看着她的反應，心裏覺得果然如此。
雖然她只是看了幾張，但是照片上不連貫的編號表明，曹溪手裏這些都是經過挑選的照片，可能拍的更清楚的照片放在其他地方加密保存了。
曹溪無論是怎麼說，保存這些照片絕對不會出於善意，而這些照片有保存的必要，恰恰也是證明了它們的利用價值。
這個型號的相機少見，要不是林苒原來看過薛燕投稿到院報的照片，也不會知道她手裏有這麼一臺。
薛燕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這些照片，想要對付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只不過她今天過來，目的不是對薛燕興師問罪，只是想詐一詐曹溪保存這些照片到底是薛燕授意，還是她自作主張。
以薛燕的反應來看，曹溪應該是自作主張的，林苒現在甚至懷疑，曹溪是故意把U盤落下，好讓她發現那些照片的。
只不過要證明這個，還得等下午上課碰上上午請了事假的曹溪再說了。
薛燕被揭穿，失態不過是在一瞬間，並沒有什麼辯解的言辭，反而是不以爲然地聳了聳肩，這讓林苒覺得有點兒頭疼。
她真的挺討厭這種音容笑貌，舉手投足都必須刻意的狀態。
我面對你，就必須化身爲另外一人。
斟酌片刻後，林苒不再提友誼兩字：“你看，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我二人心裏都有個底。曹溪做這件事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如果我現在所有的精力都用來對付你，她就會有兩種選擇。”
她就豎起了兩根手指：“第一，直接跟我一起，對你開戰。第二……”
看着薛燕全神貫注聽自己說話，林苒慢慢放下了一根手指：“坐山觀虎鬥，看着我們兩個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對她來說最有利。”
“但，對她來說什麼才叫兩敗俱傷呢？”薛燕下意識地追問。
“在我看來，曹溪現在既然有這種決心，就不會接受平局收場，看她做事的風格，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到時候就算你我想要收手，都是身不由己。最後兩個人中間一定是有一個人身敗名裂，如果贏的人是你，那她下一個目標肯定會是你，她連我都能算計倒，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她的對手。如果贏的人是我，那她下一個目標同樣也會是你，連我一看都知道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她爲了不讓自己偷照片的事情暴露，肯定會找機會把你徹底踩死，以免以後牽連到自己。這麼一看，無論哪種結果對你來說都挺糟糕的。”
這麼一分析之後，薛燕肉眼可見地就緊張了起來：“那我現在怎麼辦？”
林苒只是安靜地看着她，一言不發，彷彿剛剛已經把今天所有的臺詞都用盡了。
過了很久，薛燕咬了咬牙，更往前湊了湊，問道：“你、你會幫我嗎？……其實我拍那些照片不過是想給自己留點底牌，並沒有想對你不利，我只是……你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第一天晚上那件事以後，我也怕你對我動手，胡云歌的前車之鑑還在那裏呢，我怕萬一你覺得我礙眼，先對我動手。”
“而且我也跟你坦白，我是看到你跟孫瑞瑞走得很近，心裏發虛，我現在是跟着餘知慧混的，她們兩個不和，孫瑞瑞肯定對我也不會有好眼色。”
“那肯定的。”
“但是我想要什麼我都想要公平競爭，堂堂正正地贏，我就算是想要學工保研的名額，我也只想名正言順的贏過你……”
“你放心，學工保研的名額我不要，我只想走正常途徑的研究生。”林苒攪了攪自己的咖啡，覺得實在太甜，咽不下去，“況且我申請本碩連讀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薛燕沒走本碩連讀，是因爲想留在雁大工作，相對而言，學工保研在這方面還是要比正常研究生要多。
“要是你還介意報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可以重新給你道個歉。”
“你能保證最近一段時間，不在明面上和孫瑞瑞起衝突嗎？”
“我儘量……但是如果餘知慧讓我做事，我沒有不去做的理由。”
“那我就會幫你。”林苒一字一頓地說，“她的話你也不要聽，跟我也之前一樣，這就夠了。”
薛燕鬆了口氣，雖然她不知道林苒會怎麼做，但她不知道爲什麼，從這一刻清晰的確認，至少在學院裏，沒有林苒處理不了的事情。
不過轉念一想，這等於是欠了林苒一個人情，這種感覺同樣不能讓她覺得輕鬆，於是絞盡腦汁，想立刻回報一點，也讓自己輕鬆一下。
“哦對，林苒，上次孫瑞瑞說的事情，你心裏應該也有計較，我不是那麼傻，會把自己的喜惡對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說。”
“我知道。”
“但是她嘴裏的那些話沒有一句話是真的，我要是勾搭她男朋友還會傻得留下證據，讓她打上門來？”薛燕看她神色不動，摸不準她是真的早就猜到了，還是僞裝的鎮定，咬了咬牙，決定還是再往深裏說一說，“實際上她就是藉機找個藉口，讓我往死裏得罪你。”
林苒嗤笑道：“爲了讓我們兩個打起來？”
薛燕也跟着笑了起來：“還有就是想借你的手順便搞餘知慧，別看才大三，學生會里能留下來的大四的人就是確定拿到學工保研名額的人，這個學期會是她們兩個斗的最厲害的時候了。”
“我看餘學姐的樣子，並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她是不知道，但是後來開會的時候問我了，我跟她解釋，這就是孫瑞瑞的陰招，跟你其實也沒什麼太大關係。”這話她確實是跟餘知慧說了，現下說出來，也是讓林苒知道，自己確實是被逼無奈纔在那天拍照的時候給她打起了擂臺。
“我其實覺得，你以後少解釋纔是明哲保身的道理。”林苒說着，感覺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班級羣裏發來提醒交作業的時間。
林苒跟在衆人後面回覆了一句好的，然後也不多留，起身就和薛燕道別，帶好圍巾重新走回了寒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