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廳角落裏翻菜單的林苒動作一頓，這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
眸子一擡，對面站着的果然是周淮安。
其實周淮安的皮相還是很不錯的，加之一身合身定製西裝，當年——甚至時至如今——也是不少人的夢中情人，可林苒見慣了莫執這種長相堪稱妖孽的男人，絲毫沒有覺得一絲驚訝。
她取過桌上擺着的檸檬水抿了一口，勾起嘴角笑道：“周先生，這個玩笑可真是開的不怎麼樣，這才幾天沒見，怎麼你的幽默感都徹底消失不見了？”
大早上發了個沒頭沒尾的消息過來說要見她，林苒心裏到現在還憋着點火氣，畢竟這麼一折騰，她的午睡時間徹底沒有了。
“是嗎，我還覺得用這句話做開場白是個不錯的選擇呢。”周淮安聳了聳肩，可是聲音裏卻完全沒有遺憾之意，“介意陪我去露臺那裏透透氣嗎？”
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是林苒笑着點頭：“剛好，我也正想去透透氣，裏面的暖氣有點太悶了。”
和服務員交代了待會兒再上菜，兩個人才緩步走到了餐廳二樓外面的小露臺上。
在露臺上被帶着明顯寒意的冷風一吹，林苒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她站在欄杆旁邊，似乎只是想靜靜地享受外面清爽的空氣，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心裏清楚，周淮安這樣來找自己絕對不是沒事閒聊來的，所以她在等。
等周淮安先開口。
雖然世界上有先機的存在，可是在這樣的條件下，顯而是後發制人要好得多。
果然，沒過兩分鐘，周淮安便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這麼多年沒回雁城來，這次一回來差點沒被霧霾給弄死，之前倒是也在新聞上看過，但沒想到情況這麼嚴重。”
林苒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就是想看看他扯這麼長一串，究竟是想說些什麼：“我也就最近幾年過年沒在雁城呆着，覺得倒也還好，不過今年情況確實嚴重不少。”
“你什麼時候用空，出去走走，對身體好得多。”周淮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掏出了個精緻的小盒子來，“上次見你的時候太匆忙了，你生日快到了不是？我過一段還出國一趟，那時候也不知道我還在不在雁城，提前給你的生日禮物。”
林苒接過盒子，卻並沒有急着打開，而是仔細地觀察着周淮安的面部表情。
因爲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件事都十分奇怪。
“我挑的有點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着她似乎沒有打開盒子的意思，周淮安補上了一句，“不打開看看？”
林苒白皙纖長的手指拂過了盒子上綁成蝴蝶結的藍色絲帶，笑容紋絲不變：“周先生您大概是忘了，我只過整生日的。”
這話向來是對外人說的，不過她這些年確實不怎麼過生日，也就是收一收禮物，道個謝，就過去了。
而且……她生日，可還有將近三個月呢。
周淮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而林苒只是玩味的看着他，等着看他下一句究竟要怎麼樣把場子給圓回來。
但是他也不愧是從商場上混出來的人精，迅速地就反應了過來：“我原先不是一直沒給你送過生日禮物——既然你這個習慣也還沒變，就把這個當成我補給你的慶祝考上雁大的禮物吧。”
林苒已經明白了過來，藉着什麼名目都不要緊，周淮安的目的，是要讓自己收下這份所謂的“禮物”。
盒子不過是尋常首飾盒大小，林苒不動聲色地小幅度晃了下，從聲音和手感上估計，可能真的是首飾。
但是首飾也分高低貴賤，她現在也拿不準周淮安這次是投石問路，還是直接上來就開口讓自己幫他的忙。
手指微微用力，便掀開了盒蓋，林苒只是瞥了一眼裏面的東西，“啪”地一聲合上了蓋子。
周淮安仍舊是溫柔地笑着：“怎麼樣，還喜歡嗎？”
“先不說我喜不喜歡，但是周先生送這個給我，又是什麼意思呢？”
不得不承認，她在看到盒子裏的東西時，心裏一驚，可是在合上蓋子的時候，林苒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現在望向周淮安的目光之中，帶着一絲冷意，而更多的，是一種審視。
“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罷了，”周淮安臉上的笑容不變，“我也摸不準你的喜好，想來想去，也就這個最適合做禮物了。”
確實是心意，可八成也是黃鼠狼給雞的心意。
“心意我領了，”林苒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但是無功不受祿，周先生你這份禮物有點太過了。”
周淮安挑了挑眉：“怎麼，苒苒你是不喜歡這份禮物？”
這時，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細如牛毛，連餐廳裏的人並沒有察覺，可身處露臺的兩人身上，已經沾上了細細的雨珠。
只是兩人都沒有要回餐廳的打算，依舊保持着剛纔的姿勢，站在露臺上對視着。
人都說春雨貴如油，可現在這場雨，在這兩個人心裏像是什麼談判背景樂一樣。
這次打破沉寂的，是林苒的輕笑聲，她拋了拋那個小盒子，語調未變，可是那勾起的脣角，分明帶上了一絲冷意：“周先生想必是沒聽清我剛剛說了什麼，無功……不受祿啊，所以周先生送的這張讓我隨意填寫金額的支票，我就算再喜歡，也是不敢收的。”
說不動心，那絕對是假的，尤其是在現在她需要用錢的時候。
可是林苒實在是太清楚，天上不可能會掉餡餅下來，掉到自己盤子裏的東西，那一定是摻了見血封喉的毒藥的。
“怎麼，你是在懷疑……舅舅送你禮物的誠心？”周淮安挑了挑眉，問道。
林苒只是笑：“怎麼敢？但是周先生，我們兩個什麼時候到了要拐彎抹角，甚至擡出兩個人都不太想承認的親戚關係，才能好好說話的地步了？”
雖然知道變相打感情牌是很不厚道的一件事情，但是雨滴落在身上冰冷滑膩的觸感卻讓林苒懷念起了舒適的室內，想要快速結束這個話題的心情越來越強烈。
周淮安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反應過來之後反問：“那麼林苒，我們什麼時候到了需要打感情牌的地步了？”
“是不是感情牌，周先生你心裏比我更清楚。”林苒的笑意慢慢地收斂，“但我覺得我們兩個現在，還是有話直說比較好。”
周淮安嘆了口氣：“不愧是葉老爺子親自帶大的人……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有件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林苒絲毫不感到意外：“果然如此，而且看你的樣子，這件事還不小，否則你直接一個電話打給我就好，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讓我猜猜看，今天送了支票之後，你應該還有後續的東西要送我吧，你清楚我這個人。但凡收了別人的東西，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只要這個人求我辦事，我是一定會盡力去做的。”
事到如此，周淮安也沒有了隱瞞的必要，也就爽快地點了頭：“是，我還準備公司一部分股份，年底給你分紅的那種。送禮送的寒酸了，我臉上也沒有面子。”
“說說看吧，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你這樣興師動衆？”林苒單刀直入地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