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心想,這人是不是從哪兒找到了一顆不會倒的大樹,這麼光明正大地過來炫耀的 ?
她一聲不吭地沉默着沒有開口問,問了就代表有心參合一腳,她沒有這個心,恐怕也沒有這個力。
這些人和事攪在一起,換一個表達方式,就像是一出江湖戲。
在最近剛剛閒得無聊找了中國武俠來看的林苒看來,眼前這個,就像是那個父母被害,忍辱負重然後揮刀自宮的林平之,而在這個故事裏,毒狼溫景軒,就是那個思想道德明顯不過關,一出場就參與害人,之後得罪人太多,被神不知鬼不覺喀嚓掉了的悲劇炮灰。
而她本人,似乎好像大概可能……就是那個無意中幫了身殘志堅的少年一把的倒黴路人令狐沖,現在,林平之要去宰他的僞君子“師傅”嶽不羣,可是偏偏導演就是忘了播出“師徒反目成仇”這一集,她現在和伍子平……總是還算有那麼點的面子在裏面。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啊?!
“你別在意,我就是說說。”祝微芒笑了笑,這笑容裏就多了寂寞的意思,“我一出來,這才發現,這麼大一個地球上,居然沒什麼人能說說話。也就是你了,知道這些事,卻也沒心思往裏摻和。”
林苒明白了,自己就是來當垃圾桶的,於是一言不發的繼續喝茶喫點心,忽然覺得這個“林平之”有點可憐,心裏想,他究竟是爲什麼把自己逼成這個樣子呢?
“你說說我,甚至包括你,”祝微芒看着她毫不在意地,“聰明還是要比大部分人聰明的,讀的書也不少,懂得道理也都懂。可惜這一輩子都要跟別人鬥心眼,沒有一天是能安安穩穩睡一覺的,除非……改名換姓,淨身出戶。”
林苒愣了愣,突然發現祝微芒居然說了一段還挺有道理的話。
“你知道祝微芒,或者是秦家最近在玩什麼嗎?”祝微芒突然笑了起來,這麼問道。
林苒依舊是咬定青山不放鬆一樣地不開口。
“他們開始涉足研究怎麼在工藝裏混進劣等材料能騙過質檢了,”祝微芒說,“無論他們家打得是個什麼旗號,祝微芒來雁城,就是爲了這件事情。”
幾分鐘之後,林苒才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平靜的有些讓祝微芒覺得出乎意料:“你盯了他們家多久了?”
“很久了。”祝微芒似乎也沒有打算對她隱瞞,“我進去了,外面倒還是有幾個兄弟念着舊情幫着我的,這麼些年,沒有一天敢放鬆啊。”
他的眼神非常平靜,但是那雙和祝雲兮一模一樣的眼睛裏,有種說不出感覺的光一閃而過,就好像是什麼冷血動物,在暗處隱藏着,等待着捕捉自己的獵物。
“但是還是不到時候動手。”祝微芒低下頭喝了一口茶,“我就算是十五六的時候,也知道了要動手一定要找到能一擊斃命的時候,不然莽撞動手,非但不會達到目的,反而會讓對方把我弄死。”
這話聽着極其的刺耳--林苒把茶盞放下,那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祝微芒接下來的話語:“那畢竟是你姐姐,倒也不至於這樣。”
不過你們兩個倒真的能看出來是姐弟,林苒在心裏補上了一句。
“這就不至於了?”祝微芒說,“這是正當防衛。說句不怕你笑話的大實話,我這都是照葫蘆畫瓢,從他們那裏學過來的。秦家也算是把你往死裏得罪,往死裏利用,你要不要考慮跟我站在一起?”
“什麼?”林苒感覺自己聽到了天方夜譚,“你覺得我沒腦子還是覺得我被人上身了?”
祝微芒一笑,不以爲意的說:“也對。”
“行了,我這次跟着你過來,就已經算是看在過去的情面上超額奉送了。”林苒搖了搖頭,當然這她也是把所有的點心都嘗過,發現這家茶樓的東西實在不太好喫才決定現在就走的,“把我的手機還給我,然後送我回家。”
祝微芒顯然不想就這樣結束談話,臉上甚至還是笑着的:“不然怎麼樣?”12345
“不然啊……”
林苒向後懶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祝微芒看着她臉上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出來,就在他想要追問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人踹開,就在祝微芒反應過來之前,右手已經被什麼東西給綁在椅子扶手上了。
趁着剛剛那會兒功夫動手的是蘇明義,他看了一眼好好地坐着的林苒:“我還以爲你得多悽慘呢。”
“不好意思,目前看來你的願望落空了。”林苒笑了笑,然後把注意力轉回了祝微芒臉上,“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跟我說了這麼多事情啊。”
祝微芒臉上的笑意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但是他臉上仍舊有着難以置信的神色:“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
“你多半還是認爲我是當年你離開的時候的那個林苒吧。”林苒看着祝微芒,無比平靜地說道,“不好意思,人是會變的,不過祝微芒,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自大呢?”
“我還以爲那些傳聞是你父親放出來的,”祝微芒恨恨地看着她,彷彿要是沒東西禁錮着他,現在就要撲上去把林苒打一頓一樣,“沒想到你居然能辦成那些事情。”
林苒整了整風衣的下襬:“傳聞終究只是傳聞,我自己都不相信傳出來的事情,不過我們的閒聊時間是不是可以就此打住了?”
“你什麼意思?”祝微芒愣了愣,才這麼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可以來說正事了,”林苒身體微微前傾,祝微芒能看到倒映在她眼睛裏的,無比渺小的自己,“你對那個人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祝微芒這才反應過來,林苒說的是自己引誘她上車的那件事情,他權衡了一下現在的局勢,覺得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我並不知道多少,那個人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其實是因爲當年所有人都以爲重傷的那個其實不過是個提神,但是更多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林苒想了想琢磨了一下當年的動靜和現在那個人活蹦亂跳的樣子,姑且也就相信了祝微芒的這個說法,她很瞭解祝微芒,這個人說他是識時務的俊傑也好,說他是欺軟怕硬的小人也好,在這種威脅之下,他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不小的可信度的。
“你不用太緊張,”看着祝微芒的表情,林苒換了個更加閒適的姿勢,她的右手肘部支在了椅子扶手上,單手托腮,聲音裏甚至還帶上了輕快地笑,“我不過是想從你這裏聽到幾個問題的答案罷了,我還不想跟你有什麼太過密切的聯繫。”
“因爲想要你的命的人太多了,我一個只想好好讀書的大學生,根本不想參加到你們的愛恨情仇裏。”
“是祝雲兮還是伍子平?”祝微芒咬牙切齒地念出了這個詞,“你居然和他們重歸於好了?”
林苒挑了挑眉:“重歸於好,你聽誰說的?我就是一個路人甲。”
“你……你什麼?”一直沉默的蘇明義有些驚訝地問。
“路人甲,是的,你沒聽錯。”林苒輕鬆地回答,“你們都爭來搶去,我就不能佛系一點兒,安安穩穩過日子嗎?”
祝微芒低低地笑了起來:“林大小姐……林大小姐,怪不得當年我父親曾經說,如果你不是那麼天真的話,絕對是你們這輩兒裏最能做出一番事業的。”
“事實上,即便我不再那麼天真,我也不會去做你們那些事業,我和你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現在,我想我們可以進入第二個問題了。”林苒端起了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這才繼續發問,“你是從哪裏知道我的電話的,很顯然你是定位了我的電話才知道我在哪裏。”
“沒想到你連這個都猜到了,”祝微芒現在徹底放棄了和林苒勢均力敵的打算,面前的女孩子已經不是他想象裏那種碰到點兒什麼事就哭的小姑娘,“你舍友的男朋友,或者我覺得以她現在的狀態來看,應該說是表面上的男朋友纔對,從卜昌平這個人要比找到你方便的多,我複製了一份他的通訊記錄,自然也就找到了你的號碼。”
林苒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妙的神情:“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手上有卜昌平的通訊記錄?”
“沒錯。”祝微芒點了點頭。
“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把這份記錄分享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