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在夢裏很焦慮,他很想釐清一些事情,但卻好像,越來越混亂。

    他看到的都是片段,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他正想讓這個畫面繼續下去的時候,另外的一個畫面又插進來,張晨在夢裏,想去追尋前一個畫面的時候,新的畫面打斷了他,他看着新的畫面時,還沒有看清是什麼,又有新的畫面進來。

    很多的人在他的夢裏出現,閃現最多的是賀紅梅和小昭,還有小芳慧娟和譚淑珍,甚至林淑婉和瞿天琳,夢中的張晨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自己夢到的都是女人,連劉立杆和孟平都沒有夢到過,他這樣想着的時候,劉立杆和孟平、李勇就閃現了出來,好像又沒有。

    張晨甚至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人,讓他出了一聲身冷汗,他看到顧淑芳幽怨地看着他,看到了劉芸在朝他笑,怎麼會是劉芸啊,這都多久沒有見了,這些老人都出來了,怎麼又會沒有金莉莉?他這樣想着的時候,金莉莉就閃現了出來,好像又沒有,一轉身,變成了佳佳。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他自己在夢裏都可以斷定,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人,你們是誰啊,從哪裏來,接着你們會去哪裏,我怎麼會在夢裏見到你?

    在夢裏,張晨不斷地在辯解着什麼,口乾舌燥,他居然能說很流利的重慶話,像小芳和賀紅梅或小昭在一起時那樣,他可以一邊笑一邊說着重慶話,他還可以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這把張晨嚇了一跳,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會說英語。

    張晨夢到了紐約的三一學校,夢到了那些哥特式的紅磚建築,他夢到自己要去上學,不對不對,是小昭要去上學,不對不對,是賀紅梅要去上學,不對不對,是小芳要去上學,張晨聽到夢裏的自己在叫,不是不是都不是,是張向北要去上學。

    他還夢到了他們在簋街,在重慶,他正想搞清楚到底是在簋街還是重慶的時候,解放碑豎在了簋街的當中,這讓張晨嚇了一跳。

    他夢見小昭死了,賀紅梅死了,他自己也死了,他夢到他們三個人並排躺在那裏,夢到了小昭和他說,“涼”,接着賀紅梅也說,“涼”,張晨看到了自己躺在那裏,淚流滿面,他夢見自己和她們說,醒來,醒來,醒來就好了。

    張晨夢見自己想從這混亂中清醒過來,他自己在叫着自己醒來啊,你醒來,但他就是醒不來。

    直等到他聽到電話鈴聲不停地響,穿過這一片混亂不停地響,張晨睜開了眼睛,眼睛一睜開,他就感覺好像有一個開關“吧嗒”響了一下,接下來萬籟俱寂,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所有的混亂和嘈雜,都在“吧嗒”一聲響起來的時候無影無蹤。

    張晨支棱起耳朵,隱隱約約,從走廊裏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一個站在門裏,一個站在門外,還有人走過去,和兩人打了一個招呼,又走遠了。

    張晨等了一會,牀頭櫃上的電話又響了,張晨接了起來,是曹敏芳,曹敏芳和他說,六點多了,張總,你該喫晚飯了。

    “你是到下面餐廳來喫,還是送去房間?”曹敏芳問。

    張晨說餐廳。

    “需要在大廳還是包廂?”曹敏芳接着問。

    張晨說大廳,一個人坐什麼包廂,我馬上下來。

    曹敏芳說好,我幫你點餐好嗎?

    張晨說好,謝謝你,曹敏芳!

    張晨正準備掛電話,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問曹敏芳,你現在有事情嗎?

    “現在沒有。”曹敏芳說。

    “那我們去半畝田大酒店喫。”張晨說。

    半畝田大酒店去年開張的時候,張晨沒有來,開張之後,張晨又來過一次三亞,但那次他待了一個晚上就走了,沒有時間過去,本來是打算春節的時候去的,但他們今年春節,都沒有來三亞,等於是自己對這個酒店,開張之後的情景一點也不知道,只知道生意很不錯。

    今天,正好可以去看看。

    曹敏芳說好,“那我通知呂紅,我在下面大堂等你。”

    張晨起來洗漱一番下樓,到了大堂,曹敏芳已經在這裏等他,兩個人開車去了人民路,遠遠地就看到半畝田大酒店的門口,停滿了車,停車場已經停不下了,他們的保安,在指揮着後來的車子,沿着人民路,一字停在路邊。

    保安看到了曹敏芳,和她打招呼叫着曹總,有些歉意地和他們說,你們也只能停這裏路邊,前面都停滿了。

    曹敏芳停好了車,張晨和她下車,從他們停車的地方到酒店,還有幾十米的路,太陽雖然已經西斜,但三亞的氣候,還是很熱的。

    兩個人往酒店那裏走,走了沒幾步,額上汗水就沁了出來,但張晨的心裏是高興的,他問曹敏芳,每天都是這樣子嗎?

    曹敏芳說對,自從開張之後,每天就這樣。

    “車子就這樣停在路邊,交警不會來管?”

    張晨問,曹敏芳看了看他,笑了起來,張晨自己也覺得問的突兀,交警當然會管,但有關係,他們就可以不管,哪家酒店不是這樣,張總你外星來的?

    張晨知道曹敏芳的那一眼,就是這個意思,他也笑了起來。

    呂紅已經在酒店的大門口等他們,等他們走近,呂紅不好意思地說:

    “曹總,你打電話來的時候,大廳已經坐滿了,只能安排你們去包廂。”

    張晨問:“這大廳比包廂生意還好?”

    呂紅說對,大廳裏有演出,大家都喜歡坐外面大廳。

    張晨走進了一樓的大廳看看,果然是座無虛席,大廳頭上的舞臺上,在演着京劇《三岔口》,大廳裏的聲音很嘈雜,好在這本戲,本來也沒有什麼臺詞,再吵也無所謂。

    曹敏芳笑着和張晨說,演什麼都無所謂,大家圖的是個新鮮,我們老家的花鼓戲劇團,都來這裏演了一個月。

    一樓的大廳滿了,二、三樓的包廂也滿了,他們只能去四樓,張晨走到後面改成了停車場的院子看看,這裏也是塞滿了車。

    三個人乘電梯去了四樓,呂紅把他們領進了包廂,就準備出去,曹敏芳問,你現在有事情嗎?

    呂紅舉了舉手裏的對講機,和她說,有事情他們懂找。

    張晨聽着笑了起來,他問:“呂紅,你不是湖北人嗎?”

    呂紅點點頭說,對,我咸寧的。

    “有事情他們懂找?”張晨重複了一句呂紅的話,呂紅和曹敏芳都笑了起來,她們知道張晨的意思,他是笑呂紅,你一個湖北人,講話怎麼像個海南人。

    呂紅的臉微微一紅,她說:“不是在三亞待的時間久了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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