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極捏着五枚銅錢,遞給柳舞,對方伸手來接。
銅錢從手掌落向另一隻手掌,兩隻手,有那麼瞬間接觸。
“南街的桂花酥是吧。”
柳舞揚了揚手裏的銅錢,見雲極點頭,道:“正好順路,一定給你帶回來。”
“多謝了。”雲極的聲音不高,一個人站在門口,目送着對方遠去。
落日西斜,漸漸沉入地面,夜幕籠罩而來,遠去的柳舞彷如走進了黑暗裏。
當落日的餘暉從臉上褪去,雲極整個人忽地緊繃,宛如即將出鞘的利刃。
喫桂花酥可不是雲極心血來潮,而是藉機驗證一下柳家的這個丫鬟究竟是人是妖。
至始至終,雲極都覺得柳舞不太對勁。
儘管這女孩看起來普普通通,與尋常大戶人家的丫鬟並無兩樣,但耳中時而出現的微弱嘯聲一直提示着有危險存在。
尤其在剛纔,雲極遞出銅錢後兩人的手接觸的那一瞬,他確定了耳畔的劍嘯。
劍嘯極弱,不仔細的話難以分辨,這種程度的劍嘯雲極還是第一次遇到。
一定是妖。
但爲何弱到這種程度?
按照嘯聲的高低來判斷,如此程度的劍嘯,甚至不及低階妖獸的十之一二。
低階妖獸本就是最弱的妖族,再往下只能是野獸,可耳畔的劍嘯從未被野獸所激發。
奇怪……
帶着滿腹疑惑,雲極回到屋裏。
“常兄定是沒喝夠,別急,一會就有酒了。”柳楊道。
“醉霄樓可不近乎,離這裏隔着半座城呢。”桃扈道。
“沒事,小舞腳程快,不出一個時辰準回來。”柳楊信心十足。
“看不出來,柳少的丫鬟身手不俗。”雲極道。
“嗨,她能有什麼身手,就是腳程快,她沒修爲的。”柳楊道。
“她什麼時候入的柳府。”雲極問。
“有年頭了,我好像七歲的時候柳舞入的府,一直是我的丫鬟,一轉眼都有十多年了。”柳楊道。
“幾歲大的女娃就去伺候人,看來是個苦命的人家。”雲極道。
“也不算命苦,至少在柳府喫穿不愁,皇城裏的丫鬟下人還真就沒幾個比得過柳府的。”桃扈道。
“哪能用幾歲的女娃當丫鬟,我記得柳舞來柳府的時候已經二十多歲了。”柳楊道。
“這麼算來,她現在三十多歲。”雲極道。
“倒是沒錯,你要不提我都忘了,柳舞居然都三十多歲了……”柳楊愣了愣,自語道:“她好像一點沒變啊,十多年前就是這個模樣。”
關乎柳舞的話題是雲極故意引起,得知十多年容貌不變,雲極的目光動了動。
“人家駐顏有術唄,能在柳府裏當少爺的貼身丫鬟,豈能不會保養容貌。”桃扈倒是沒覺得奇怪。
柳楊點了點頭,雖然有點奇怪但他沒去多想,贊同了桃扈的說法。
雲極不在過多打聽,得知一個消息已經夠了。
至於桃扈所說的駐顏有術,雲極根本就不信。
世上的確有些駐顏之法,修行者之中甚至存在
如果只是普通凡人,即便保養容貌的手段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讓十年歲月在臉上毫無痕跡。
在外人看來,柳舞就是個二十不到的女孩,絕非三旬多的女子。
那可是十年,不是一年兩年。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一個大戶人家的普通丫鬟,她是如何做到讓自己的容貌停留在十七八歲?
除非,她不是人。
隱約的劍嘯,不變的容顏,兩個證據能證實柳舞非人。
但云極還不能完全肯定。
雲極在等,等第三個證據。
這第三個證據很快會出現,就是柳舞的腳程。
桃扈不止一次證實,從西營往返醉霄樓至少得大半天的時間,而柳楊要喝的龍膏酒只有醉霄樓纔有。
只要柳舞帶着龍膏酒回來,說明她一定去的醉霄樓。
正常的腳程,天剛擦黑的時候出發,最快也要接近午夜的時候回來。
雲極想要看看,這位柳家丫鬟的腳程是不是真像她家少爺說的那麼快。
如果柳舞能在一個時辰內往返醉霄樓,那麼雲極就能完全確定,柳舞不是人類。
沒有修爲的人族,根本走不了那麼快。
屋子裏,雲極始終在計算着時間,與柳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談。
從天黑算起,不到一個時辰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
“柳舞回來了,有酒了!”柳楊擼起袖子,準備和雲極一醉方休。
“少爺,酒來了。”柳舞帶着一身寒氣推門進來,提着兩壇酒。
“果然是龍膏酒,柳舞你走得夠快的。”桃扈打開一罈,給雲極和柳楊斟滿。
“龍膏酒,沒錯了。”雲極看着酒杯裏黑如墨汁的酒水,徹底斷定柳舞絕對有古怪。
三個證據集齊,雲極卻沒動聲色。
他有些不解,爲何當時大統領沒能看出柳舞是妖。
巡視大陣的時候,大統領在雲極面前站了半晌,而柳舞就在雲極身旁。
按理說這麼近的距離,金丹強者不該察覺不到妖的存在。
“大統領究竟多高的修爲,她叫什麼。”雲極品着酒發問。
“金丹期!如假包換的金丹期,我們大統領的修爲在武國絕對數得上名號,至於名字嘛,哈!桃扈你告訴常兄,我一說就想樂哈哈。”柳楊捧腹,笑得岔氣。
“柳少你這笑聲要是被大統領聽到,咱們可就沒好了。”桃扈一臉無奈,道:“大統領的名字比較土氣,姓鐵,名木蘭。”
鐵木蘭,禁軍大統領的名諱。
聽聞名字,雲極倒是不覺得好笑,漁村裏還有石頭小丫,狗蛋鐵娃呢,也沒見誰笑話。
“挺好的名字。”雲極發自內心的說道。
“挺好是吧哈哈哈,我也覺得挺好的哈哈哈!”柳楊還以爲找到了知音,笑得前仰後合。
柳楊笑,一旁的丫鬟柳舞也跟着笑,女孩的模樣很普通,但是笑容透着一股天真無邪。
雲極始終觀察着柳舞的一舉一動。
看着那雙純淨的眼,雲極對於自己的判斷有些動搖。
如此毫無雜質的眼睛,難道真的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