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查明真相其實也不難,只要出手一試便知。
兩壇龍膏酒不久後被喝光,夜已深,打着酒嗝的幾人相繼入睡。
屋子裏鼾聲大起。
雲極閉着眼,和衣而臥,手邊放着金玉刀。
他一直沒睡,默默的等待着。
月光如霜,在屋子裏緩慢挪移。
午夜過後,柳舞無聲無息的坐了起來,躡手躡腳打開門走了出去。
閉着的眼睛猛地睜開,雲極起身,也走向門外。
院子中,瘦小的身影正沐浴在銀輝般的月光裏。
柳舞很勤快。
自從她進入柳府那一天開始,就被柳府從上至下公認爲最勤快的丫鬟。
她能把竈房收拾得一塵不染,把庫房整理得乾乾淨淨,她能做廚娘,能當舞姬,人也整潔,手腳麻利,所以被家主指定爲小少爺的貼身丫鬟。
但柳舞有個習慣,最喜歡午夜的月光,她常常在沒人的時候獨自站在月光裏,彷彿在吸納着日月精華。
柳舞的小習慣沒人知道,唯獨被雲極所撞破。
比夜風還冰涼的刀刃,無聲無息的架在了脖頸上,柳舞悚然一驚,一動不動。
“只有妖族纔會吐納日精月華,你,到底是什麼。”
雲極的聲音很輕,也很冷,沒有絲毫感情。
“我、我是柳舞,柳府丫鬟。”柳舞的聲音裏帶着難以掩飾的恐懼。
“你不是丫鬟。”雲極握刀的手紋絲不動,腳步輕移,轉過身來與對方四目相對。
“我是丫鬟,我在柳府十幾年了,你、你想怎樣?這裏是西營,殺了人你逃不掉。”柳舞這時纔看清是誰以長刀相脅。
“如果殺的不是人,不就沒事了。”雲極這句話說完,對方明顯顫抖了一下。
“我、我不是妖,我是人。”柳舞的目光變得慌亂。
雲極的雙眼微微眯起,冷語道:“你說謊,如果你是人,那就說一說你爲何能有超越馬匹的腳程,如果你是人,再解釋一下十年不變容貌的祕訣,這兩點若是能說清楚,我就相信你是人,如果說不清……”
刀刃的微微下壓,代表着接下來的半句話。
“我、我身子很輕,所以腳程很快,我、我沒有什麼不老的祕訣,我生來就是這副模樣,我改變不了,我已經盡力了,盡力長得像人一樣……”
柳舞哽咽着,瘦小的身子想要捲縮起來,卻被脖頸上的刀鋒死死的卡住。
“承認了,你果然是妖族。”雲極的眼裏暴起殺意,他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妖。
金玉刀上涌動起無形的波動,真氣調動形成威壓,將柳舞鎖死。
“既然是妖,你該知道自己的結局。”雲極緩緩擡刀。
柳舞忽地仰起頭,明亮的眼睛盯着刀鋒,不甘道:“我沒傷害過誰,我只想伺候少爺!”
呼!
金玉刀猛然斬落。
柳舞依舊仰着頭,只是閉起了那雙始終清澈的眼睛。
預料中的血濺當場並未發生。
等了許久,柳舞睜開了眼,她看到了直撓頭的少年。
“怎麼不躲呢,你到底是個什麼妖啊,太弱了吧。”
雲極也很無奈,他倒是希望柳舞伸展出尖牙利爪,自己也好大戰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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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可對方仰着脖子等死,連躲都不知道躲。
剛纔的舉動不過是連番的試探罷了。
總不能人家承認自己是妖,就一刀砍了,萬一柳舞說謊,雲極豈不是殺了人。
柳舞一時無措,抹了抹眼角輕聲道:“我是蝴蝶,我不傷人的。”
“你是蝴蝶?那怎麼不喫你的花蜜去。”雲極收起刀,瞪了對方一眼,大步回屋。
柳舞一個人在夜風裏站了半天,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寒冷,身子一個勁的抖個不停,許久後才躡手躡腳的返回屋子。
雲極沒睡,聽見柳舞重新進來,他心中滿是疑惑。
難道真是蝴蝶?
蝴蝶妖是個什麼東西?
帶着滿腦子疑惑,雲極沉沉睡去,夢到的都是漫天蝴蝶亂飛的怪夢。
第二天清晨,羽林軍繼續集結。
龍首陣練熟了之後,還要與其他三個大營的禁軍匯合,組成完整的金龍陣。
昨晚的經過,雲極沒和別人提及,柳舞也沒和誰說,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只不過柳舞開始有意的避開雲極,每每看到雲極都會一驚,而後退開很遠。
這是被嚇到了……
雲極覺得自己好像嚇唬了一個小孩子,毫無成就感不說,還有點尷尬。
好在雲極的臉皮不薄,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和柳楊幾人依舊有說有笑。
第二天的訓練依舊是整整一天,黃昏才解散,羽林軍被累得唉聲嘆氣。
柳楊知道柳舞也被累得不輕,沒叫丫鬟去買酒,幾人來到飯堂用飯。
西營的飯堂並不小,此時幾乎坐滿。
找了張空桌,幾人落座。
剛一坐下就聽旁邊有人調侃。
“呦,這不是柳少嘛,怎麼不在酒樓喫,改成飯堂了,就算在皇帝面前失寵,也不至於落魄到連飯都喫不起的地步吧。”
說話的是個瘦高的青年,一條腿踩着凳子,大咧咧一副張狂模樣。
“本少爺就想嚐嚐飯堂的飯菜,感受一番你們這羣飯桶喫的究竟是什麼味道,怎麼?你咬我啊。”
柳楊一張嘴就把飯堂裏的人全都得罪遍了,比那瘦高青年要囂張得多。
“說我們是飯桶?有能耐你別喫啊,你吃了你也是飯桶。”瘦高青年反諷道,氣勢明顯弱了一節。
“本少爺樂意,你管得着嗎。”柳楊一腳踢翻了對方搭腳的椅子。
“上菜上菜,趕緊的,餓死了。”桃扈在一邊直催促,對柳楊的囂張習以爲常。
至於飯堂裏的其他人,有的悶頭大喫,有的毫不在乎,有的橫眉立目,就是沒人上來和柳楊翻臉動手。
觀察了一番衆人舉動,雲極暗暗稱奇。
不虧是皇城一霸,這名頭看來不是假的。
柳楊的家世背景確實很強,但要比起來,在龍溪城還真就排不上前列。
王公大臣,皇室宗親,身份傲人的在皇城裏一抓一大把。
一個戶部尚書的公子,即便與皇族沾親帶故,身份地位也算不得太高。
但柳楊有一個地方無人能及,皇帝是從小和他玩到大的。
作爲皇帝的玩伴,柳楊這才能橫行於龍溪城,西營裏不乏背景比他還雄厚的,但礙於這一點都不願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