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裏裏外外忙活,一會兒診脈一會兒寫寫方子,聚在一起往大廳裏討論討論,匆忙有序不曾驚擾了夢中人。一遍不夠再看一遍,生怕漏掉了什麼,出些差錯。
御醫中有王爺的人,倒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起到的不過是眼線的作用,每次同王爺報信都說這小皇上如何如何惱怒,如何如何稱病不理朝政。
皇上一開始就知道,卻特意留了一衆人,太醫中的佼佼者卻都是自己人,事情無一例外的也都叮囑過,倒是出不了什麼差錯。倒是那些眼線御醫每日坎坎坷坷,兢兢業業,看的皇上好不開懷,每次將人罵走了都要笑上好半天。
皇上終究是怨的,也會有報復的快感。
但這般喜歡報復的皇上現今躺在龍牀上,睡的安詳卻叫人擔驚受怕。羽軒急忙進去,着柳安詢問了詳細的情況。經御醫反覆確認無事了才鬆了一口氣。
轉眼有去看了看梁夫人,想要問點什麼,卻見她也昏昏睡着,倒是問不出什麼了。
“沒看到什麼人”羽軒不甘心,繼續問着。這皇宮的守衛森嚴,羽軒在練武之人中也是佼佼者,諒他也不可能靠近寢殿半步,又如何能有人悄無聲息的敲暈皇上。
經了晚上與靈韻公主的那襲話,羽軒隱隱覺着是她的手筆,卻單單是爲了支開自己對皇上下手爲的是什麼,僅僅打暈卻不傷性命。又有什麼人,能做到。
能人異士想不出能如何做到,若不是人,便是妖了。
羽軒在外面的廳堂想了一宿,才見小皇上悠悠轉醒,一張懵懂的臉,天真的眸子,好像就是單純的睡了一夜。
他扮作的柳兒。
羽軒想着,走進去認真的看了看皇上。這一看,卻是有幾分相像。可終究看不出是個女人。
那人還瞞着,還問是否見到了柳兒,若非靈韻公主告知了真想,他要瞞到什麼時候實在不想看到他再扯謊,說謊的技術明明這般生疏,比上上朝時的貓扮老虎不知差了多少,偏偏自己之前卻是從未覺得有一點。
他說過以後,說過那柳兒或是有別的心上人,或是柳兒早已訂了親,終究沒說動自己。到底還是自己的錯。
靈韻公主特意囑託,特意叫自己莫要和小皇上生了間隙,那便說開了罷。能瞧瞧皇上喫驚的樣子也是挺好的。
於是羽軒將實情說了出來,猶如想象那樣見到了他的表情。瞧見他喫驚的模樣,被自己逗弄的窘迫,倒也舒心了些,到底沒有顧忌那些君臣俗禮。
家訓如此,可在這從小一起玩起的小皇上這到底是常常忘記,兩人均不計較,若換個天子,或許這顆腦袋早就搬家了。誰讓這輩子侍奉的君王卻是他呢。
“靈韻公主叫我帶她問聲好。”
皇上終究還是想念靈韻公主,那個其實只待了半年的姐姐,或者說花妖。畢竟是存在心中的念想,也是苦苦尋了八年的人。
“沒說別的,姐姐不回來嗎”大大的黑眼睛裏蘊滿了水汽,就要哭出來。
“都嫁作人婦了。”宇軒嘆息。
他還是放不下,皇上心裏暗暗想着。姐姐說這話,誰知道是不是哄他,不過是叫他放下念想,姐姐是無意的,或者有意,只怕人妖殊途皇上心下閃過萬般念頭。
“以後有什麼也同我說說,有些事情我不能知道,可我也不想在自己的事情上叫你瞞着。說開了我都受得住,越是瞞着反而越容易生出矛盾。”
皇上沒有說話,沉默的很,沒有了往日那般趾高氣昂,只是默默地點頭。
羽軒說出的話,未必是他能說出來的,有可能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或者興許就是姐姐說的。
“其實,我還有個事。”
沒等到皇上說話,羽軒自己又開了個頭,氣氛實在靜默的很,一時間兩人均是不大習慣。
“你說。”皇上抹抹眼角,又靜默下來。
“我還沒仔細瞧過你女裝的模樣。”羽軒說着,偷偷去看皇上。
皇上瞪着眼,一臉的茫然。
“趁着梁夫人在,你再化一回如何”羽軒笑,心裏也是很期盼的。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算做一個把柄了。再說確實沒有仔細見過,想看看與昨夜的靈韻公主有幾分相似。以後若是相見了,看看皇上也是好的。
“你膽子倒是大了,真當我不會砍了你的頭正八經的官職的沒有,就敢與我這般說話。你倒合適做個諫官。”
羽軒倒是泰然,“不扮就不扮,還能逼你怎的。”頗有些無奈。那神色像是哄着三歲的娃娃,及有耐心。
這時剛好小太監戰戰兢兢走過來,報了信,說是梁夫人醒了。
“真會挑時候,知道有生意要做了。”羽軒繼續打趣兒,皇上瞪了他一眼,倒是沒再提砍頭的事。
兩人沒有動,只叫人請了梁夫人來。
那女人來時還帶着一股子嫵媚,只是右手捂着腦後,哀聲怨氣的。見了皇上施施然問了安,也是不情願的很。
皇上向她也被敲了一棍,定然心情也不好,就沒理。
“聖上啊,你看我這平白就捱了一棍。”說罷瞅瞅皇上,一副可憐相,“倒不知做錯了何事,惹了什麼人。”眼神定定看着皇上,那一絲明顯的很,怪皇上將自己拖下水,平白受了一棍。
“定是梁夫人太過討人喜歡,有人想敲暈了帶回家去,幸虧我這是皇宮,出入沒那麼方便。倒是平白無故給了我一棍。”
“瞧您說的。”
這梁夫人知道皇上五尺的身板,卻全然沒有將他當做小孩看過,不論是禮節還是平素調侃,都是同旁人無異。此時羽軒在一旁,這般相貌,平時早就將女眷的目光盡數奪去了,如今梁夫人卻還是隻盯着皇上,倒是叫小皇上一陣驚異。
“梁夫人沒見旁的人。”羽軒還是不信,總覺的和梁夫人託不開干係,卻說不上爲何。“這皇宮可是沒有人能隨意出入的,這銅牆鐵壁的,那是能將皇上傷者的,可只有您一人。”
梁夫人即刻反駁。“這位公子您說的是什麼話呀,這哪裏還沒有個內奸,再說了,人進不來,旁的就進不來嗎”
羽軒以爲不似平常人一般的就有靈韻公主一個,那般神韻,說是仙女也不爲過,哪裏還知道眼前這個平平常常的女子是個什麼。眼睛瞧的稀奇。
“您可別將我想成鬼魅,我可是真真的人。”梁夫人肯定的說。
皇上點頭。“手上的功夫絕世無雙,卻是人,倒也不同尋常的很。”
梁夫人得了讚美,倒也不與羽軒計較。
“你說不是人,那便是什麼。”羽軒接着問。
梁夫人朝着皇上一臉的無奈嘲苦,“我哪裏能知道”
“自在坊可是有能隨意出入的人才”這話問的事柳安和羽軒,自在坊的事物,自有他二人平日打理。“
“這自在坊的人如今盤查的更緊了,好不容易纔能招到人,也是怕有叛徒,倒是不可能有這般事,就是有了,也不會僅僅敲暈這般簡單。
“或是靈韻公主的傑作。”沒由來的一句,有羽軒說出。“我倒是開始就這般想。如今倒是我想瞞着你了。”
“如何說”皇上問。
“是她叫我反身來找你。”
“就這”雖然說得隨意,話皇上也是聽了進去,可以看着他也在想。
“也沒準。”說着又朝向梁夫人。“夫人可是認識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
梁夫人只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羽軒沒有什麼權勢,自然愛答不理,表現的甚是直白。
“貌美如花的女子我見的多,美若天仙的數不過來。你可問問,這世間的那個女子經我手不變的如仙一般”話說的甚是得意,叫羽軒都接不上話。
懟了回去,皇上確似想好了一般。“我倒是明白姐姐的用意了。方纔你說姐姐似乎一直看着我們。她定是覺着我處境艱難,想幫上一把,所以趁機去找你談心,將這誤會解開。”
“她既非人,你仍信她”
皇上嘴角含笑,她是我的姐姐,自然是信得。“你呢,可還信”
“她不曾害你,自然不會是壞的,我信。”
“這話從情郎口中說出來,實在讓人傷心了些。”不管羽軒不滿的神情,皇上猶自替姐姐抱怨着。
梁夫人倒是一直插不上話了,一旁靜靜聽着。
“梁夫人當真沒有參與此事”羽軒還是一副不甘的眼神。
梁夫人怒目圓睜,那些嫵媚倒是隨着這些表情全然叫人忘記了。
羽軒似是想起了什麼,卻是語調忽的溫柔了許多,面相也是謙遜了不少。
“梁夫人手藝卓絕,以後還要幫着聖上描眉纔是。”
噗地,梁夫人笑出聲,隨即袖子掩了嘴。“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