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末將臨 >第十七章
    17周道再次回到了珠溪鎮徐婆子家的小院兒,並告訴她打算長住,直接給了每月一千五百錢,作爲食宿的費用就此安頓了下來。

    夜深人靜,周道翻身下了牀,穿上衣點亮了油燈,將桌子移到了房梁下面,顫微微地爬上了桌。他停下來,微閉了眼,側耳在半空中默站着,四野只有蟲鳴。他伸長了手,在橫樑的頂部摸索着,從一處裂縫凹槽中掏出一個麻布小包,然後下得桌子打開來。

    是捲成一小卷的鈔票,三張一百,一張十元,一張壹元,還有一枚壹元硬幣,“現在有兩張十元的了。”周道心想。“啪”的一聲,一簇火苗燃起,被鈔票裹在裏面的是一個淡黃色透明的液體打火機,周道把他擎在手中,端詳着這火焰。

    他是在隨潘虎去縣城前,悄悄地將他的隨身物品分成了兩份,一份帶着,一份藏在這裏。隨身攜帶的手機也將部分功能卸載,照片他捨不得刪掉,便裝入隱藏文件夾。他不想讓別人在手機中看到人像尤其是他的照片,這可能被說成是會巫術的妖孽。

    周道不知去縣城會遇到什麼,也不知是否還可以回來,或是回來之後他的東西還在不在這兒。這包東西很小,橫樑的裂逢勉強塞得進。在麻布包的最下面,是一把亮銀色的扁平的鑰匙,那是他家裏的鑰匙。

    接下來的時日周道四下游逛,並結識了一些他感興趣的人,他準備瞭解並融入這個世界。人們對他也充滿了好奇,樂於同他攀談,驚?於他的不同,並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大家叫他“周公子”,這既是對他的稱呼,也是給他取的雅號。

    現在大致是南宋末年,周道有了基本的判斷。大宋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同蒙古開戰,除了最開始的兩年戰事尤爲激烈,雙方均大規模的投入戰爭並反覆拉鋸,尤其是前方一些重要的府路和城池都被攻陷侵佔,後來又光復,這十餘年來已基本形成了僵持。蒙宋目前大致是在中東部沿長江對峙,西在後世的四川北部即利州一帶對峙,成都府在戰爭中被摧毀,元氣大傷,府城治所已遷至雲頂山城。所幸周道現在所處的地方被戰火波及不大,由於戰亂,逃難至此的災民增加,這些年反而熱鬧了些。

    “我大宋終是人多勢衆,韃子縱然兇殘卻難以持久,是長不了的,就這麼耗下去,如同百年前的宋金對峙。只要上下用命,收回我大宋江北故地也是大有可能的!”在鎮上頗有名望的徐老爺子是這麼說的,這基本就是目前大宋的主流看法,既漲我方士氣又滅韃子威風,很有些慷慨激昂!周道的歷史學的不好,但他也聽過“唐宋元明清”這句話。

    他想到了逃。好像沒有別的選擇,他這張漢人臉難道要等着蒙古人來殺?這段時日他已經聽到了很多關於韃子如何兇殘的故事,對宋人,對金人,對西夏人,已近乎種族滅絕般的殺戮 ,他不能寄希望於自己是倖存者。即便倖存下來,他能接受蒙古人對第四等南人的統治嗎? 可能他沒得選,或許會把他算作第三等漢人或者是死人吧。想到這兒他焦慮的心似乎更爲急迫,時間,還剩多少時間?他不知道。看來只有逃,往哪兒逃?這成爲一個問題。臺灣好像不一定行,至少得到菲律賓、馬來西亞那麼遠,當然還有他的祖國,那遠在澳洲的大周朝。

    周道半躺在院中的竹榻上乘涼,調整了一下睡姿以使自己更舒服一點兒。他在自己的腦中刷了一下屏,以刪除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剛纔他正暢想着在中南半島的密林裏帶領英勇的越南遊擊隊員抗擊着韃子的侵略。他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恢復正常了。

    分析,企劃,作路線圖,思維導圖這些是他的本行。既然要逃離,怎麼逃?他大至有些印象,蒙古帝國的地盤有多大?反正是很大,很大很大,大陸是沒什麼戲了,除非他想徒步翻越喜馬拉雅山脈去他完全不知是怎麼回事兒的印度,估計他還沒這個本事。若是去菲律賓,且不說從這兒到廣東廣西沿海有近兩千公里,三四千裏地。還要在這個年代,以這樣的航海技術,乘坐不知什麼樣的海船去同樣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菲律賓,面對聽不懂的語言和看不懂的人。天哪?!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聲長嘆。

    或者他還有一條活路:投靠蒙古人。周道想了想,首先他有什麼資格去投靠,出賣自己是需要本錢的,他有權還是有錢還是有人?可悲。除了這三百貫他賣無可賣啊!再者,他想過,靠屠殺本族,即使是他族,尤其是女人和孩子來給自己找條活路找條出路,他下不去手。這是他的弱點,人性的弱點,因爲他還是人。他雖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他確定他是人,至少現在還是,即便以後會是一個死人。哎!

    他不想這撿來的一輩子,違心、窩囊地苟活?!他不想自己的命運被別人一句話就可以生殺予奪。是人,就要活得像個人!

    實力、實力、實力!沒有力量屁都不是,即便要逃,沒有實力就憑他一個人,可能連這資陽縣都走不出去。

    怎樣纔能有實力呢?這是一個問題。他想到的是蜂窩煤和詩。對,是這樣。

    周道之前或者應該稱爲以後,反正很亂,這麼說吧,他看過一些穿越題材的小說、電視劇,其中慣用的捷徑就是通過背誦古詩詞來出名,從而博取高官富豪的青睞。可惜,他的古文學素養欠了不是一點兒火候,聊勝於無吧。記憶力也不好,上學時的背誦,一時能想起的也就是“斷腸人在天涯低頭思故鄉”。詞就別說了,字數太多記不住。關鍵還在於現下只能背誦唐宋以後的詩詞,他想起了“梨花體”,這條路走不通。

    蜂窩煤也不行,這裏四周都是青山,植被茂盛,根本不愁材燒,再說屁大點兒地方需求量也有限,哪怕他搬到有需求的地方也不行,這玩意兒季節性強,再則簡單易學沒成本,這也意味着沒門檻,馬上就會被做爛,所有這些的前提還得是附近有煤。

    他知道宋會被滅國,時間很緊,什麼時候被滅?他不知道。滅宋的是元,現在叫蒙古,老百姓管他們叫韃子,可能還有一段時間。真的是這樣嗎?是蒙古滅了宋以後改稱爲元,還是先改稱爲元之後滅的宋呢?這些以歷史的眼光看是小細節,卻關係到他的命!他傾向於後者,他了解到,現在的蒙古皇帝他們叫大汗的,是一個叫蒙哥的人,聞所未聞。但他依然沒有把握,併爲此而煩惱。做什麼呢?周道時常苦思,項目被一個個的排除。在鎮上和縣城他四處遊蕩,聽已完全不是問題,說話也漸漸地順了,他和本地的人也熟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一轉眼大半年就過去了,直到有一天他來到珠溪鎮的邊緣,山腳下的瀑布,這裏是他剛走出大山來時看到的地方。他看着那塊巨石,看着那汨汩的溪流,忽然間腦中閃過了什麼,這清澈的溪水飛下瀑布匯入了前方的珠溪河,他爲之一振。彷彿看到了它們奔騰入江,最終投入大海。那是他的大海,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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