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末將臨 >第二十章
    20明火終於滅了。周道站在溪水邊看着眼前的殘破狼藉,沉默不語欲哭無淚。

    四周人影綽綽,或坐或躺着休息緩勁,幾個人圍成一堆堆的竊竊私語,這時候沒人敢去勸周道,連徐瓦兒也只躡呆呆地杵在周道身後發愣。

    “完了。”周道想着。五座碾磨房被燒燬了四座,只保住了最後一座。燒燬的殘骸仍舊滾燙不能靠近,空氣中有一股燒糊了的米香味,很好聞,不過周道的心在滴着血。餘燼中冒着白煙,那是水蒸汽。

    “一切都完了。”周道萬念俱灰卻又帶着不甘,“剛剛開始,就被他毀了。一切的辛苦都白費?這個天殺的王八蛋何老二,我和你有啥深仇大恨!你要把事情做絕?沒有一個警告,沒有一點兒苗頭,就放火燒!全燒完!把我往死裏逼?狗日的比蛇都毒!”周道滿腔的憤恨無處發泄,只能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現在咋辦?無所謂!就當死了,反正死過一回了。”

    “破產了,現在手上還有三,四貫,另外欠着陳木匠他們十來貫。還剩一座碾房,不說已經沒錢了,就是想重新修也修不了,現在離枯水季還早得很,根本斷不了水!難道再來改道?雞也沒長大,賣不了兩個錢,每天還要喫這麼多!拿啥來喫?咋辦!”周道胡思亂想,滿心空蕩蕩的絕望。這個莫名的世界在給他開着殘酷的玩笑,剛看到點兒希望,轉眼就被推入了深淵。

    然後,潘爺來了。潘爺就是潘爺,暗夜裏別人聽到失火,想到的是拿水桶救火,潘虎在鎮上的家門外,遠遠地望着那片火紅的山林,站了片刻,便回屋將差服穿戴整齊,並把梁差役叫上,就來了。他們都帶着刀。

    “走吧,周公子,你是苦主隨我去拿人。”潘爺面色平靜“我問過了,在石井鎮,叫潘季江和李二,好幾個人都認出他們。現在就走,快。”“嗯”周道眼睛血紅目光卻呆滯,應了一聲。潘虎也不多說,喊了衆人跟着,臨時交待了幾句,轉身便走了。周道看了看還在冒着煙的廢墟,蹲下身從溪流裏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一陣搓揉,努力抹去煙燻和疲憊,隨即起身向黑暗中跟了去。

    潘季江跑了,就是蒙面使扁擔那個,他在石井鎮開有碾房,人也有把子蠻力。潘爺他們闖入的時候,這潘家人嚇得緊。周道他們一行十餘人過來,人人手裏操着傢伙,不是扁擔就是棍子。那潘季江知道身紛已露,將李二送回,帶了些盤纏連夜便跑了。

    潘家老爺子見着潘爺,知道是過來拿人,說他兒子前兩日便去了瀘州進貨,並不曾回來過。“嗯,他的同夥已經招了,今日見過他的人證也不只一兩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這些話呈堂時跟大老爺說去。”潘爺說的平常,潘老爺子腳都抖起來了。“如此便走吧,小五、徐三兒去後院把牛牽了。”“嗯”他二人應了便去牽牛,潘家的碾房有兩頭牛,這是人家的命根兒啊!全家老小都上來攔,潘家媳婦鄭氏更抓了牛繩擋在前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鬧。

    “放肆!”潘爺喝道“官家辦差也敢阻撓!”“這就是苦主。”他指着周道對潘家人說“你兒子燒別人家的房子,連燒了五間也沒見着你們叫喚。老梁!誰若妨礙公差辦事,你便將他索拿回衙。”說着潘爺用手指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後生,那是潘季江的兒子。“他老子跑了,有人敢鬧事就拿他兒子回衙門裏問話。”梁差役嗯了一聲,從腰間抖出鐵索鏈,面無表情地看着衆人。他這一說,潘家上下都不敢動了,潘家媳婦立時護住兒子,不敢言。

    “潘爺,大家都姓潘,你老看在本家的份上?”潘老爺子話沒說完,“好了,姓潘的多了,如何處置知縣大人自有分寸,我還要去拿人,若跑脫了要犯,他那份兒也算在你家頭上。走吧。”衆人牽了牛出來直奔李二家,潘家老少不敢再行阻攔,牛被牽走也只能哭哭啼啼地一路跟着。

    到得李家,李二倒是在,說是病了,在裏屋躺着養病。潘爺進得裏屋,有幾個本地漢子也跟了進來,想是聽到信兒趕過來的。這李家是本鎮的大姓,本家親族不在少數,李二是那潘季江的表弟,是以怎麼回事,仼誰都能想到。“哦,病了,天熱還蓋這麼多,讓我看看。”潘爺說得和顏悅色,跟着便要去揭被子。李二的媳婦也姓李,那李氏見狀連忙阻攔,被潘爺一瞪眼,縮了回去。

    潘爺不容置疑地伸手揭開了被子,只見李二頭上臉上纏了麻布,痛苦得齜牙咧嘴,看得出門牙也掉了。“這是啥病啊,怎麼得的?”“是摔着了,昨日摔的?”話未說完,潘爺忽地一伸手,一把撩開李二的上衣,只見他身上紅一塊黑一塊,不少地方起着水泡,皮也掉了。這一下,痛得李二呼天搶地哭嚎起來,李氏臉色煞白給潘爺跪了下來。

    “嘿嘿,摔了?摔火裏去了吧。”他回頭吩咐道“下門板,擡走。”“不成呀!官爺,你看他這樣怕是不行啊!”李氏泣不成聲,抱住了潘虎的腿。“撒手!”潘爺冷眼看着她,又說了一遍“撒手。”一旁的梁差役刷地把朴刀抽出了一截。李氏被嚇住了,潘爺擡腿把她甩開。那李氏"哇"地哭出聲來,她驚恐又茫然地望着她的族人,看着這些外姓人把她丈夫擡了出去。

    當潘爺走出門外,但見火把紅光一片!男女老少足有上百人堵在了門口,而且人數還在增加着。青壯們甚至一些女人手裏都拿了扁擔鋤頭,沉默着,盯着潘虎他們。

    “潘爺,好大的官威啊!”說話的是族長,李太白。這族長已七十多,白髮蒼蒼素有威望,在這鎮上是說一不二的大家長。“哦,是太白叔,可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潘爺拱了拱手。“不敢,就是想問問,這大半夜的,他犯了啥事,潘爺是想帶他去哪兒?”族長指着門板上的李二。“也沒啥事兒,他就是夥同他人在珠溪鎮縱火燒了五間碾房,我帶他回縣衙候審。”

    “五間!”人羣中低呼,有人疑惑,有人驚奇,也有人幸災樂禍。看來很多人來的怱忙,並不知道發生了啥。“冤枉啊?!太叔公救我!”說話的是李二,他勉強地顫微微撐起了頭,聲音虛弱無力。

    “敢做不敢認的慫貨。”一旁的梁差役慢條斯理地說。“誰說他放了火,可有人見着了?”“當然,有人證,他的同夥也被抓着了。”“哦?不知這人證可在,我到是想問問他看見了什麼,就可確定是李二?大半夜的,他就能看清這張臉?”聽了這話,潘爺盯着族長的眼睛,面色冰冷,族長亦擡頭與潘爺對視。

    “這個老雜碎。看來他是瞭解內情的,只不知他是事後得知,還是事前就清楚?”潘爺判斷着,然後道“是不是他,帶回去知縣大人一問自會分明。”“於大人自是清明,李二有冤情,他自己鳴冤別的人也不信,屈打成招的事還聽得少了?只怕這問話還是要着落在證人身上。”“向證人問話那也是大人們的事,什麼時候着落在李家族長的身上了?我是捕頭只管辦差拿人,其它的跟各位也說不着,走吧。”說罷擡腳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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