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宋末將臨 >六十三
    63六月的天氣已然熱了起來,才晌午,就是豔陽高照。同往常一樣,合盛糧行一早便開了門,衆夥計練完功,正三三兩兩地在後院兒或站或蹲地一邊喫着飯一邊說笑打趣,店裏不時有人進來買些米麪。此時一個後生急急地衝入後院,還被門檻給絆了個趔趄。好些人都看他,只見他滿頭大汗擡起頭掃了眼衆人,急道“周東家在哪兒?”

    衆人依舊端着碗看他,不少人嘴裏還不緊不慢地嚼着。他急了吼道“都別吃了!飯裏有毒!”

    有夥計聽了,當時瞪圓了眼睛,有的一口飯含在嘴裏不知是該吐還是嚥下去。

    “你說啥?”周道兩步從屋子裏衝了出來。“周東家,這米里有毒,叫他們別喫!我是曲郎中的徒弟,城裏已經有人中毒了!”這後生一邊吼,胸口也隨着猛烈的氣息起伏。

    “哇?!”“哦?呸!呸?!”周圍的夥計吐着飯,乾嘔起來。“都別喫,停下!”周道喊道,“有誰認識他?”“我認識,他就是曲郎中的徒弟。”老張接口道。有人奔向大缸,直接捧起一捧水灌進喉嚨裏再噴出來,一邊兒吐一邊用手指伸入口中摳着咽喉。"哇?!"

    老張伸手摸着肚子細細感覺了番,好像尚不覺得痛,問“你說清楚咋回事?”

    “晌午的時候,胡興國家的老大跑來找我師傅,說他全家得了急症,得趕緊救人!我師傅帶我過去後,見着他們一家五口,除了老大全倒下了,據說是吃了米糊,老大撿柴回來的晚還不曾喫飯。我師傅看了症狀,聽說他們是今早剛買了些米煮上,他懷疑米被人下了毒,是以嗺我趕緊過來知會一聲。”

    “老馮!老馮!走,馬上跟我進城。”周道不等他再說馬上就要走。“東家!我去。”老張忙攔着“此刻情形未明,你就在家中坐陣,我去。”周道心中焦急,不知可否,老張也不待周道答話,吩咐道“店中糧食馬上停售,我先去看了再說。”說罷帶了幾人跟着那徒弟急匆匆地去了。

    “今日賣的是哪倉的糧?趕緊搬出來查!”周道也沒閒着,立刻吩咐道。“去把大門關上,門口讓夥計守着別讓人進來,就說今日盤點,不售糧。"

    老張進到胡家的時候,只覺得一股酸腐刺鼻的氣味兒直衝腦門子,屋中坐着一人,是曲郎中,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四人,到處是嘔吐物。“你們來了,幫我把他們擡到院子裏。”“他們?死了麼?”老張盯着曲郎中,神情很緊張。“還沒死,先擡出去,這兒太臭了,出不了氣。”幾人七手八腳把人一一搬到院兒裏,胡家老大撲在老-胡身上邊哭邊搖晃。

    “別晃了,人還沒死!就是不清醒。”曲郎中正給胡家小女兒喂水一邊不耐煩地說。老張急步走到大門邊把院門給關上。“給他們幾個臉上澆水,弄醒了接着灌水。"衆人在曲郎中的指導下,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澆水,好不容易弄醒了便往口中灌水,老-胡迷糊中用手去擋,但架不住人多,被灌得夠嗆,扭頭對着地面嗷嗷地嚎着,把膽汁都吐出來了。老-胡的婆娘也在哭叫,扭動身子吐着,別提多難受了。院子裏也充滿了臭味,尤其是他家的二兒子,被折磨的把屎都拉進襠裏了,人還迷糊着呢。

    等此番又吐得差不多了,衆人才喘着氣給他們清理。“米在哪兒?把煮的粥端出來。”老張說道。他家老大把蘿筐裏未煮的米提了出來,有人把粥連鍋端了放在院中的地上。老張湊上去用飯瓢舀了些放在鼻前嗅着。“沒啥味道?”他疑惑地看着曲郎中,曲郎中接過瓢聞了聞,又走到筐前抓了把米仔細看,他說道“這米不對,有些泛紅。”老張也點頭。“看情形,像是砒-霜,砒-霜製得不乾淨,本來顏色還會更深些,紅中帶着點兒黃。”曲大夫緩緩說,老張臉色很難看。

    “你家有沒有啥銀器?”胡家老大被問得一楞,“你娘有沒有銀首飾?有沒有銀簪子銀角子?”

    老大張着口盯着曲郎中,“你孃的!測毒用的,快找!”“我有。”老張從懷裏掏出個小銀角子來,曲郎中一把抓過看了看,又在牆角的石頭上磨了磨,然後把它埋入米中反覆壓緊再取出來。“果然是砒-霜!”近前的幾人都見着那銀角子顏色有些發黑。老張此時的臉也徹底黑了,他抓過銀角子揣回懷中,“你,還有你跟我走,其餘的守在這兒幫曲大夫救人,今天的事誰都不準說出去!我沒回來之前,別開門。”說罷便領了人急着走了。

    “嗯,我知道是砒-霜,查出來了。”周道嘆了口氣,眼中變換着絕望和焦慮。老張喘着氣問道“賣出去的那些呢?”“這批貨是今日才賣的,有七八家,已經派人去追了。”周道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但願老天保佑還來得及。”

    快中午的時候陸續有三撥夥計挑着米回來,買糧的人也跟在後面,他被合盛糧行的夥計告之,之前買的糧有些發黴變質,所以被追了回來,作爲補償除了換新米還額外送他三成。於是在他們看來,這合盛糧行着實不同於別家,的確是重信義的買賣人,口裏說着客氣話,高高興興地把換到的新米挑回去了。“還有四戶。”

    周道默唸着,除了這三戶和已經中毒的胡家,今早這批毒米共賣出去八戶,還能追。來買糧的都是本地的,大多是城裏的,所以都認識。要是再晚些,有遠的坐船來不認識的人買糧,那能追誰去?

    這時,徐先生和潘爺收到消息也一路趕來。“死了幾個?”潘爺見面就問,“現在還沒死人,有一家四口中毒。”周道搖頭。“誰下的毒,查到了麼?”周道點點頭,又苦笑一聲搖搖頭。老張見狀接過話頭“這種事不用問,除了餘青田不會有誰了。”“哎!”他嘆了口氣,“也怪之前大意了,應該是前天收的米,有兩個人,不是本地的,我們也不認識,運了一船十擔碾過的白米來賣,價也要得不高。狗日的!”“那餘青田呢?咋弄?就這麼等着?”潘爺問道。“就這麼等着。”徐辯發話了,於是一屋子人便這麼焦灼地等待。

    快到未時,出去追米的人終於回來了,都回來了,算上胡家正好八戶。中毒的只有胡家,也不知他家是斷糧了還是怎地?買回米來就下鍋,運氣的是到現在一家四口也還未死,衆人終於是暫且地鬆了口氣。

    “老天保佑別死人啊?!讓我逃過這一劫!”周道心中默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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