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你可不要以爲這是陛下看在你的面子,全然都是那些大儒們整日上書,這才致使陛下做此決定。”
講實話秦始皇焚書坑儒跟劉徹確立儒家的正統地位其實是一樣的行爲。
兩個王朝都迫切的不想讓百家共鳴的情況再次出現,統一的思想有助於鞏固統治,思想若是百花齊放了,最難受的肯定是統治者。
在劉邦建立漢朝之後,儒家這些經學大家獲得了喘息發展的時間,許許多多的學派傳承都是在這個時候由口述變爲真真正正的寫在竹簡上的文字。
好像所有人都在努力着要將幾十年前原本奄奄一息的儒家學說,變得重新輝煌起來。
現在看來,他們這些人確實是已經做到了。
“我不管是誰的面子,這些藏書能放在太學,就會起到極大的作用。”
遙想當年初入卓府時,卓文君也只是讓張遠當一個碼字工,就連卓家這樣的鉅富人家都很難獲取到書籍來閱讀,就更別提那些寒門士子了。
天祿閣的鑰匙現在還在褚達手中,不過等一會兒就要交到張遠手中了。
褚達上前把門打開,然後讓張遠幾人進去一觀。
只是稍作閱覽,張遠便能夠感受這些書籍裏面的厚重感。
皇家藏書範圍之廣,壓根就不是尋常人能夠想象的。
不僅僅是儒家的典籍,諸子百家基本上都有涉獵,天文學算術農學藥學,甚至於方士的修仙煉丹之法也能在其中找到。
針對這些典籍,張遠做的第一個決定便是把那些方士的書放入到箱中先封存起來。
方士的書籍肯定是有用的,但是裏面大多數實在是會讓人走上彎路。
從劉邦到劉徹,張遠幾乎可以肯定的說,除了劉邦以外,其餘的幾個漢朝皇帝基本上都跟秦始皇一樣,做着昇仙的春秋大夢,希冀能夠延壽萬年。
要真的被太學學子看了這些書,再拿其中的那些忽悠人的戲法去忽悠劉徹,那對太學的打擊肯定是非常大的。
“遠兄你這也是想要習方士之術?”
褚達很是懷疑的對張遠問道,但張遠只是搖頭表示否定。
“這些書上寫的東西會動搖人心,太學學子不該在這裏看到這類書籍。”
褚達沒有再接話,很顯然他也是信鬼神的。
張遠這種存在基本上就屬於奇葩了,其實想想要是能夠提早的確定幾個神出來,而非現在這樣什麼神都拜,效果要好上太多了。
只不過現在道家那一套還沒有成熟,老子這些人存活的年代距離現在還是太近了。
“走吧,太學開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這裏的書籍先分出類別。
想要鑽研曆法星宿的,就去到專門的一層,想要鑽研儒家典籍的,也不用亂跑。”
“如此甚好。”
出了天祿閣,褚達帶着張遠走到了太學前殿。
現在這幾個博士不可能像後世的老師一般,一邊講課一邊給學生們解惑。
想要拜在五經博士門下,首先可以確認的一點便是你得認字。
然後自己想拜在胡毋生門下的,就得先去讀《春秋》,光是讀肯定是不懂其中什麼意思的,這時候就要去詢問胡毋生,胡毋生也就會用他們公羊派對於《春秋》的理解來爲學生們解惑。
所以說,博士們是沒有講課這一項工作的。
其實在這個時候就顯得蒙學尤爲重要,張遠這半年也不只是在荒廢光陰,也瞭解了這一方面的許多事情。
大漢是有蒙學典籍的,但是卻沒有傳授之人。
識得百字便可爲士,那蒙學典籍《倉頡篇》總共有差不都三千三百字,去掉重複的那些字,應該也有兩千多字。
認識兩千多字的人可就了不得了,起碼能在政府的重要部門當個小吏,工資肯定是要比教書先生高的。
所以也就只有非常有錢的家庭跟那些權貴之家能夠請的起蒙學老師,想要在大漢普及蒙學,難度還是很大。
張遠也曾想過,要讓太學的學生學成之後,可以回到各自的家鄉去任職,去擔任蒙學的老師,但也只是想想,很快就否定了這一想法。
大家來上太學大部分都是爲了當官的,一小部分是爲了鑽研學問,你就算是太學令也不能讓人放棄人家的理想啊。
想一心一意教學生的那些大儒,又看不上蒙學,讓他們去教小孩子認字,估計比讓他們把自己鬍子給剪掉都難。
古代教育爲何淪落爲勳貴們的工具,說白了就是窮人上不起學,請不起先生。
那些寒門士子最終當上宰相的故事,張遠是相信的。
但是人跟人理解總是不同的,大家總是以爲寒門就窮的要死,喫不上飯穿不上衣服。
在張遠這些年來一路走過來看來,寒門是介於中產階級跟世家中間的一個等級。
也就是說寒門大多數都是已經沒落了的世家,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寒門士子再怎麼窮,也要比普通百姓富裕上百倍甚至上千倍。
在這種環境之下,想要讓全天下人都有書可讀,實在是太難了。
最關鍵的還是咱們的陛下也不希望有太多人識字,底下的官吏們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識字。
只要不認識字的人佔據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那麼律法就會始終由當權者來解讀。
老百姓指着自己一個字都不認識的律法問當官的,自己犯了什麼罪。
當官的隨便指一條就可以說,你犯了這條罪。
老百姓再問,我爲什麼就犯罪了。
當官的可以說,大漢律法說你犯罪了。
老百姓繼續問,可這律法它也不會說話啊。
當官的可以繼續說,不是律法不會說話,是你沒長眼睛。
老百姓覺得自己冤枉至極,我長了眼睛啊。
當官的笑笑說道,字都不認識豈不是跟瞎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