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講:“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會轉。”
就在那個花寂暫時去不了的彼岸裏,有的人創造條件要提前到達,也有人費盡心思要中途出來。
重點初中壓力大,競爭也大,從裏面轉出來說明自身肯定是有問題的。
最常見最容易理解的是復讀生,需要換個環境來重新開始;
還有一類,是在重點初中過於平庸得不到老師特別關注,所以轉入更爲平庸的地方的人,像矮子裏面拔高個子、鶴立雞羣纔能有更多的重視。
一般後一類的家境都會很好,有經濟基礎才經得起各種折騰,往往也是這樣背景的家庭,纔會更在意老師是否在自己身上的投入了精力,因爲孩子本身就是他們的小太陽,豈能允許被老師忽視。
不知不覺,花寂他們這個普通初中的重點班裏,陸陸續續已經插入了好幾個來自重點初中的男同學女同學。
他們彷彿都籠罩着一種光環,源自那個地方的光環。
那個從初一入學起,就被家長和老師教育說要努力學習,跨過中考分數線要奔赴的地方,去了那裏就代表着能把一條腿邁進心目中的大學。
他們身上很多有趣的地方,新鮮的見聞,襯得這個班的同學像一蒸籠土包子一樣笨得可愛。
只要有一隻眼發現轉學生能一邊聽講一邊轉筆;
就會有很多眼睛跟着發現,那餘光慢慢轉移,變成單一地注視,你看那筆轉的弧線多美麗,指法多瀟灑。
只要有一隻手發癢開始學着轉了,就會在全班各個角落響起“啪嗒啪嗒”掉筆的聲音。
連第一個轉筆的轉學生都沒想到這場景,只覺得這在自己生活學習的圈子裏這多麼常見吖。
數學老師每每聽到,都會皺眉,然後把書往講臺一擺,停頓一秒不講課,作爲無聲的抗議。
好在這倒也不是很難得事情,轉着轉着,班上大多數人就學會了,還能變着花樣轉出別的精彩來。
花寂學不來,而且這筆掉多了容易寫不清字,一次兩次後,她寧可剋制手指的衝動,她可沒有那麼多錢去買又好看有好寫的筆。
另外,她更加感興趣的內容,是聽其中一個轉學生沈伊依說的,在市中心某一條街上,開了一個和新華書店完全不同的書店,“開卷有益”。
雖然花寂沒有買過什麼課外書,但是如果是學校硬性要求去買的材料書,家裏省喫儉用也是會拿出來錢去買的。
花寂去過新華書店,裏面的人很嚴肅,高高在上,如果翻閱多了,就會過來指指點點意思是不能弄壞頁腳影響出售。
聽說“開卷有益”完全不一樣,除了正常的售賣之外,裏面會有桌凳、小書燈、沙發、椅子,所有品類的書都會拆開一兩本封皮,允許買書的客人在裏面休息坐着試讀,也不限制時長,即便是真的只看不買,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還有這麼好的地方?
花寂想,要是有機會能去看看該多好。
沈伊依是主動和花寂親近的,聊很多關於“開卷有益”的事情。
在花寂過生日的時候,還特意送了一個水晶擺件小花,那是花寂從來沒有見過的漂亮東西。
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純觀賞性質,但是花寂還是很珍視,悄悄拿回家,藏在自己抽屜裏面,想起來就偷偷看一眼,陶醉一番之後又放好。
她和正楷男生成了同桌,經常教正楷男生“做人”。
葛泰生最近和正楷男生有好些祕密,經常來找,關鍵是每次都趴在林舒語的位置上竊竊私語,惹得林舒語厭煩。
“拜託你們男子漢行得正坐得直,有什麼事情光明正大不行?是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見不得天日?”
葛泰生心虛,“沒什麼,沒什麼……我走了啊。”
完了還不忘轉個身說:“羅漢,你別忘了就行。”
羅漢本名羅喆瀚,寫着正楷字眼都沒擡,點點頭,嘴裏附和着:“曉得啦曉得啦。”
林舒語眉眼一轉,略微帶點嫌棄得看着羅喆瀚的字,“我估計你們又要去那裏了吧。”
“嘿嘿,反正你不能說出去。”
林舒語是藏得住祕密的人,她撇過頭,不屑得說:“一個字我都嫌多呢。但是你們這樣早晚自己暴露。”
正言語間,她看見班主任老師來班上找了花寂,還給了花寂一封信件。
舒語馬上心頭一亮,她正想要去問的時候,上課鈴響了。
等再過了一節課放學,又看見沈伊依正挨着花寂一起推着車往校外走。舒語沒追上去,自己騎着車超過了她們。
如舒語所想,那確實是從編輯社發來的一封信。
班主任朝花寂走來的時候,眼神比較複雜,一看信件的地址,班主任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對於班主任來說也沒想到花寂整出了這個動靜,如果她早一點告訴自己,自己也能指點一二,當然她也希望自己的學生可以有所收穫;
再一看這個信件厚薄的程度就更明白意味着什麼了。
她挺想安慰花寂,說一句勇氣可嘉,在既成事實面前又想提醒花寂,學生的任務畢竟還是學習,一來這個費時間,二來中考也不加分,可又怕說多了變成了潑冷水。
花寂看見班主任過來了,心裏也是一緊,撲通撲通小心臟,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偷爸媽錢那會子都沒有這麼緊張。
信很薄,“感謝您的支持,歡迎再度來稿。”
她迅速得把信件收好,不想被多餘的人看見。
讓這件事在花寂心中消化掉不難。
本來就是癡人說夢,一份僥倖心理而已,況且時間過了這麼久,早就以爲石沉大海了,只是心裏的那一點點微光,閃了閃終於還是黯淡下去了。
舒語從她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她看見了。
她知道舒語沒有理由就是不喜歡沈伊依,但是自己也找不出沈伊依什麼不好的地方,好在舒語不是計較人,也從來沒有要求她去二選一拉什麼小陣營,各自交往就好,不影響舒語和花寂之間的友情。
回到家裏,花寂把編輯社的來信整整齊齊地壓在自己抽屜底下,她並沒發現,沈伊依送的擺件有被動過的痕跡。
她在心裏分析、反省,對自己說:
花寂啊花寂,你確實是書看少了,和那誰說的一樣只會做不切實際的白日夢,還不如那誰穩紮穩打把一手爛字練成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