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祕元紀 >第一卷 西濱少年 第十二章 末路狂花
    關絕從袖口中摸出了那根黝黑無奇的鐵棍,跳下高揚雙蹄的青銅大馬,迎向人潮。

    地面顫抖得更加劇烈,雨珠和腳步踏擊地面的聲音混合成了一種奇異的旋律,關絕踏着詭譎的步伐在黑夜中若隱若現,轉瞬間已然衝過百丈的距離。

    大雨傾盆而落,如同神罰般洗刷着世間的一切罪孽,關絕被團團包圍住,閃爍着鐵灰色金屬光澤的掌刀從四面八方落下。

    一聲嘆息在雨幕中響起,分明是輕輕的一聲,卻重重的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那聲嘆息,是每個人午夜夢迴時發出的輕嘆,心底惆悵時的哀嘆,壯志難抒時的鬱郁不歡。

    所以不知爲何,所有人心中都揪起了一下,動作也跟着慢了一拍。

    然後有吟詩聲自掌刀落處悠悠而起。

    黑色吞沒了潮汐

    夕陽在第七夜沉沒

    沒有浪

    只有驚天動地的寂寞

    黝黑的鐵棍迎風而漲,澎湃的真氣在狹小的空間裏劇烈激盪,人羣猶如一個被從內部打破的雞蛋,幾十人掌刀被巨大的力量折斷,漫天濺射着鮮血。

    第二批隨附而至的祕警迎上,揮臂爲劍,掌緣處的鐵灰色變成了明亮的白,反射着雨珠竟有一種廳堂皆明的通透感,瞬間閃爆出一團劍芒。

    強橫的劍氣在場間縱橫,卻未能阻止那道閻羅般的身影分毫。

    風唳於野

    似烈士迸頭一擊時的壯烈

    兵列陣前

    是俠客一曲天涯寥落的嘆息

    關絕仗棍而行,幾十條手臂向後扭曲成奇異的角度分明都是斷了,揮灑着自他身後飛去,方纔刺目的白色還殘留在眼中,卻飛快的黯淡了下去。

    在這一片晦暗中又有幾百人撲圍上來,鐵桶般阻斷了大步前行的關絕,並指爲棍,細看之下他們的骨節竟比常人粗大了兩倍有餘,充滿了兇厲的壓迫感。

    棍影如山,棍勢如怒,這是一道血肉組成的棍陣,人數十倍以計,便是專爲滅殺七星強者而存在!

    關絕只覺渾身穴竅一滯,血液竟有些流轉不暢,漫天的棍指竟封鎖了這片空間所有的氣機,若是落到了實處瞬間就會變成人形篩子。

    砰!黝黑的棍子甩在無形的氣牆上被震得高高飛起,關絕面色開始鄭重起來,雙手伸入袖口,吟唱聲不止,虛托出一輪綠色的暖陽!

    於是蘆花老了

    灑上了一片瓢潑的豔紅

    你鬆開了緊握的手

    和那一句久放不下的誓言

    休罷  休罷

    你指着長空的一行孤雁

    眼神追隨着去了很遠

    直到你開始覺得有些冷了

    大雨磅礴,綠陽並不顯得光芒萬丈,似是隔着一層磨砂玻璃讓人無法看得清楚,光暈到處一切如同冰雪消融,連雨珠都一併蒸發成了氤氳的霧氣。

    “終於出現了!”遠處的紅袍男子眼中爆出一團精光,霍然站起,腳下的天台毫無預兆的出現了幾十條割裂的深痕。

    “都撤退!”這聲是厲飛沉的命令,如同大鐘敲擊在所有祕警的耳邊。

    祕密警樞處的人實屬調用,並非厲家的死士,損失太多慘重不好向各方交代,況且他們終於逼得關絕展現出了真正的實力,接下來纔是真正的戰鬥。

    黑色的人潮向後退去,比之來時卻顯得稀疏了許多,雨水倒流進關絕的眼中,映出他雙瞳中流轉着的奇異符文。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蒼鷹般狂野撲擊,從極高處縱橫而來,衣袍邊緣的金色鑲邊如同火焰般燃燒,正是三大世家之一的厲家宗主厲飛沉親自出手!

    休罷   休罷

    垂髫小兒都頑皮的跑開了

    邊跑着邊唱

    問君此去幾時還

    問君此去幾時還?

    詩吟至此忽然變得激越起來,挾着強烈威勢而來的厲飛沉雙手結印,凝若萬鈞向下方渺小的人影壓去。

    那些綠色的光似乎是突然活了過來,由溫暖變得熾烈,瘋狂扭曲舞動着向上方迎去,兩者接觸的瞬間,就像是一株抽出芽兒剛剛綻放出半個花苞的鶯尾花,被一隻頑皮停靠的小鳥壓彎了枝丫。

    雨大到極點便是大音稀聲,漫天雨珠砸落的聲音掩蓋了兩人交鋒時發出的巨響,晦暗的天空在這場難得一遇的大雨中竟反而明亮成了一種如同大海般的深青色,如同天地被顛倒過來了一般。

    厲飛沉借力在空中後仰翻折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真氣凝成一把割破重重雨幕的兇器,大刀闊斧的向下方斬落。

    關絕反手猛拍綠陽,手臂劇烈的震顫了起來,有若實質的衝擊波在前方漾起一圈漣漪。

    而一曲終了,也漸入尾聲。

    休罷  休罷

    你已經很累了

    你看見黃昏和暮色在眼中重疊

    新雨澆綠了春嶺

    寒泉逐漸結成冰

    此時

    遠處有燈火亮起

    笛聲幽幽

    不知爲何

    我竟從林邊一直哭到夜落......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唐突傳入耳中,那聲音毫無感情冷冽得如同十二月的霜凍。

    “槍來!”

    一道長槍自厲飛沉身後彈射而出疾取關絕面門,漆黑的槍身在夜色中愈發難以辨認。

    這一搶矯若驚龍,快如閃電,在近身瞬間突然發動的奇襲讓不知多少高手飲恨其中。

    關絕的瞳孔收縮,煙波般的綠色符文流轉間將他的眼仁映出一片森意,那柄黑槍急速放大佔據了所有的視野。

    這柄槍長約四尺三,刃七寸,重三斤六兩。其刃棱扁如蕎麥,槍桿渾圓樸實,若細細的看去可以發現槍身遍佈着縱橫交錯的傷痕,就連槍刃上也崩開了幾個米粒大小的口子。

    但就是這樣一柄普普通通的短槍,在它經歷的無數次的相遇和分別裏,沒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也沒有一把兵器可以完好的離開,遇刀斷刀,遇戟折戟,是一把飲血過鬥不取人頭誓不還的大凶之物。

    但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喚作消愁。

    問自古生死爲何物,消愁已已。

    如今它遠赴而來一槍驚豔,只爲舒展關絕緊皺的眉心,消一消他洶涌的思緒。

    而與此同時,天邊亮起了一道紅色的閃電。

    這道血紅色的閃電帶着兇厲和殺意而來,氣勢無匹,分明是一把巨大的斬碼(ma)刀。

    緊握着刀柄的那個紅袍男子,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只能認識那把強到不可思議的血色巨刀,只知道握着這柄巨刀的男人叫做刀爺。

    一出手,便是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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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向溫瑞安前輩致敬的一章

    《刀叢裏的詩》

    祝各位書友們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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