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客棧的構造很奇特,並非像尋常樓閣客棧那樣雕樑繪柱,更不像尋常屋舍一般平平無奇,而是被建成了一座鐘樓樣式,客棧的樓頂正中位置,甚至還雕塑着一口小巧精緻的銅鐘,如果不是一旁迎風招展的旗幟上明確註明着“風雨行客棧”五個大字的話,估計沒有人會認爲它是一家客棧。
一眼望去,“風雨行客棧”與引渡關的其他閣樓建築都顯得格格不入。事實也正如此,不論是誰,一旦來到引渡關,他第一眼注意到的絕對不是引渡關的平靜與熱鬧,也不是引渡關絡繹不絕的船隻,而是“風雨行客棧”這座顯得異常刺眼的建築與那綿延不絕的十里長亭。
好不誇張的說,“風雨行客棧”與十里長亭絕對是引渡關最引人注目的兩大景觀。
“風雨行客棧”的掌櫃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漢子,約摸三四十歲的樣子。一衫青衣,一把摺扇,加上他嘴角常年不褪的輕笑,使得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常年混跡在江湖的薄情浪子。
而恰恰是這樣一位看起來並不像是一位商人的商人,卻將“風雨行客棧”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引渡關這個錯綜複雜的地方,風生水起。
就是這樣一位看似放蕩不羈的浪子掌櫃,卻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裏,有何身份背景,甚至就連他的具體名字都沒有人知道,衆人只知道他姓崔,所以大家平日裏都叫他崔掌櫃。
對於崔掌櫃此人,引渡關的衆人非常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熟悉是因爲他不論見到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對誰都和和善善;陌生是因爲崔掌櫃此人太過神祕,神祕到讓所有人都感覺不盡真實,衆人只知道他彬彬有禮,待人親善,但卻始終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即便是“風雨行客棧”早已在引渡關安然度過了無數個年頭,即使是“風雨行客棧”早已成爲了引渡關一道膾炙人口的風景線,崔掌櫃卻一點也沒有變。
自從“風雨行客棧”在引渡關開張以來,從來就沒有人見過他對某個人不友好,更別說是動怒了,似乎他就是一尊笑面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擾動他的心緒。
而且他平日裏也很少拋頭露面,基本上一直待在“風雨行客棧”裏面,很少外出,長此以往,與他接觸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少了起來。
儘管“風雨行客棧”的生意一直都在蒸蒸日上,如今幾乎每一天都要重新更換被客人們踩壞的門檻,甚至來往引渡關的人,都覺得不在“風雨行客棧”住上一晚,簡直就是白走了一遭引渡關。
但是,崔掌櫃卻成了引渡關所有人既喜歡又提防之人。
當粗狂漢子走進“風雨行客棧”的時候,崔掌櫃正輕搖着手中的摺扇,趴在櫃檯前熟練地撥弄着櫃檯上的一張金算盤。
“啪、啪、啪!”
算盤珠子鏗鏘有力的清脆聲響,迴盪在人聲鼎沸的客棧裏,絲毫沒有因爲客棧的嘈雜而顯得低沉,反而是很有旋律的跟嘈雜的人聲混在了一塊兒,此起彼伏。
隨着崔掌櫃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不斷疊加,一消一長的聲音越發的揉雜,完美的形成了一曲紅塵音符。
隨着崔掌櫃拇指輕輕一挑,金算盤上最後一子落定,崔掌櫃的金算盤上赫然得出了最終結果。
“三十二!”
看着金算盤上自己最熟悉的數字,崔掌櫃嘴角的笑容悄悄收斂了許多,就連神情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往日放浪不羈的樣子,臉上也沒有了平日裏憨厚可掬的和善,異芒乍現的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手中摺扇猛然閉合,輕輕拍打起了櫃檯厚實的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嘈雜的人聲依舊還在,噼裏啪啦的算盤珠子碰撞聲早已消停,客棧中一行喫喝玩樂的人,誰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或許即便是他們注意到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就在這時,一道粗壯的身影來到了櫃檯前,看到崔掌櫃並未注意到自己的到來,來人還特意用手敲了敲櫃檯,喊道:“掌櫃的!”
“吆,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
聞言,崔掌櫃不動聲色的收起了自己的思緒,當他擡起頭的時候,臉上早已掛上了標誌性的淺笑,整個人渾身上下再次散發出那種不羈浪蕩的氣息。
與之前判若兩人。
即便眼前是名一身船員打扮的粗獷漢子,他也沒有露出任何鄙夷和不快的神情,而是一臉熱情的打着招呼。
“住店!”
粗獷漢子也不含糊,直接甩手拍出一錠銀子在櫃檯上,咧嘴道:“一間上房!”
說着他還舉起右手,對着崔掌櫃先後比劃出三根手指,緊接着又在崔掌櫃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比劃出兩根手指。
見到這兩個手勢,崔掌櫃眼神一凜,愣了愣神,甚至連臉色都變換了好幾次,隨即又換上了之前的笑容,道:“客官請跟我來!”
言罷,他直接從櫃檯前走了出來,對着一身船員打扮的粗狂漢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而後摔先朝後堂行去。
粗狂漢子笑而不語,緊隨其後。
“風雨行客棧”裏面的佈局同樣跟普通的客棧大不相同,客棧內分爲前後兩堂。前堂是食客們的天下,走進客棧引入眼簾的便是,而在前堂最裏面的的拐角處,則是一道寬敞的拱橋,拱橋並不算太長,全長差不多也就二三十米。
穿過拱橋,是一座幽靜的庭院,庭院中間是一顆粗壯無比的搖錢樹,被圈在一個花圃當中,花圃中出了這顆搖錢樹之外,還種養着許多花花草草,只不過已然九寒天的天色,這些花草早已沒有了芬芳。
這裏,便是“風雨行客棧”的後堂。
相比於前堂的喧囂與熱鬧,“風雨行客棧”的後堂則顯得非常安靜,安靜的就像是一個被閒置下來的院落。
但是後堂的留客雖然比不上前堂,卻也不在少數,就在崔掌櫃與粗狂漢子剛剛走進來的這一點點空擋,就已經有五六個人在此出沒。
不過他們很少說話,似乎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這讓“風雨行客棧”後堂的氣氛頓時變的有些詭異。
崔掌櫃領着粗狂漢子來到庭院最裏面的一間客房前,伸手推開房門,緩步走入其中,邊走邊道:“客官,這就是您的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