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佛燈與劍 >第三百二十九章 薄寡義
    幾天之後,聶東來終於從父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始末,原來是父親遭到了歹人的暗算,受了不輕的傷勢,而且據父親收到的線報,在聖鉉城中已經存在着歹人的埋伏,按照父親的意思,很有可能是【幽冥督查史】內部出現了叛徒。

    父親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即便是明知道【幽冥督查史】中出現了叛徒,但是在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他不想冤枉任何一個人,更不想讓那些跟隨自己用命打過天下的兄弟們互相猜忌,以免引起【幽冥督查史】內部的不合。

    因此,在種種考量之下,爲了不讓聶東來收到傷害,他跟母親商量之後,便把聶東來從聖鉉城接了出來,而且沒有同任何人講起這件事。

    在聶東來的印象中,江湖中人對於父親的評價異常之高,他一直以來都被江湖中人冠之以江湖第一人的稱號,聶東來雖然不清楚這個所謂的江湖第一人到底有多厲害,但是他卻很清楚,不論是誰見到父親總是畢恭畢敬的,足以可見父親的實力絕對有目共睹,凌駕於江湖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

    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能夠讓一直在自己心目中如同神祗一樣的父親收到傷害,畢竟當時的他還很小,而且一直生活在父母的餘蔭之下,對於這個江湖的險惡與陰暗並不瞭解。

    儘管如此,以小時候聶東來的聰明才智,他甚至懷疑過父親口中所謂不知其人的叛徒,很有可能在父親的心目中早已經有了人選,只不過是他顧念舊情,不想將之公之於衆罷了。

    因爲對於父親所謂的忠義之解,年少的聶東來並不是很認同,雖然他並沒有經歷過父親與他一衆兄弟的那種生死交情,但是在他看來,父親有時候做事太過婦人之仁,或許這只是他一個小孩子的丁點偏見,因爲一向都特別明事理的母親,在這上面從來都沒有說過父親什麼不是。

    由於自身家境條件以及各方面的原因,聶東來從小就各式各樣的書籍涉獵甚廣,像什麼儒、道、佛、經、兵、法、謀、略之類的書本知識他都有涉獵,因此也從中學習到了很多不同領域的古人聖訓。什麼“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爲官”之類的律令教條都頗有研究,因此,他自打懂事起,就一直不是特別贊同父親的爲人處世風格。

    當然,也不能否定父親的爲人處世風格爲百無一用,他麾下之所以能夠攬聚那麼多的奇人異士,而且個個都對他信服不已,就說明他確實是把人做到了極致,可即便是他將人做到了極致,也還是有個別之人會對你挑三揀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像他一樣。

    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原委之後,聶東來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心裏卻很不是滋味,甚至隱約出現了一絲擔憂,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安逸的生活過久了,短時間內無法適應這種特殊的生活,還是他心裏已經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突然之間他就覺得這漫山遍野的山花,似乎失去了它們原本色彩,變得逐日暗淡了起來。

    聶東來的父母明顯也察覺到了他的這一系列變化,身爲父母,聶東來的性格特點早已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他那怕是細微末小的變化,他們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呢?

    於是他們每日都會變着法子安慰聶東來,在他們看來,聶東來之所以會出現變化,一來或許是他習慣了聖鉉城富裕安逸的生活,如今來到這裏清貧度日或許一時間會讓他難以適應,二來或許是因爲他心中有了害怕的念頭,畢竟聶東來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而已,雖說在他們的督促之下,武道一途也算是有些成就,但終究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遇到一點特殊情況害怕在所難免。

    至於其他的方面,他們並沒有去想,也不敢去想。

    就這樣,聶東來一家三口,在山谷裏度過了一年多的安逸時光,有了父母無時無刻的陪伴,聶東來心中那些隱隱約約的想法自然而然也就淡了。所以在開始的時候聶東來還覺得這樣的生活也算不錯,蠻有意思,但是時間久了,由於孩子的天性,他就越來越反感這樣的生活。

    說來也是奇怪,越是反感此種生活,他心中就越是出現特別壓抑的感覺。

    爲了讓自己靜下心來,聶東來大多的時候,都是跟着父親在山谷中連劍修習武道,偶爾也會蕩在鞦韆上感受一下家庭溫馨。

    安逸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而聶東來心中的顧及終極還是來了。

    一年多以後,山谷裏的一家三口終於迎來了突如其來的第一批客人,他們全部都是一些身着黑衣,就連臉上都蒙着黑色面巾,手持刀劍凶神惡煞的主。

    緊接着就是第二批、第三批……到最後,到底這個山谷迎來了多少批這樣的窮兇極惡之徒,就連聶東來自己都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那個時候,他見得最多的就是死人與鮮血。這些人來到山谷之後,不由分說就對着他們一家三口喊打喊殺,父親雖然之前受過不輕的傷,但是他終究還是那個江湖人人敬畏的第一人,死在他劍下的黑衣人更是不計其數。

    山谷裏,到處都是黑衣人的屍體與如同水流一般的鮮血,那些爛漫綻放的山花早已被鮮血侵蝕,變得血紅血紅。

    從小到大,聶東來壓根就連個死人都沒見過,更別說是殺人了,開始的時候,父親與那些黑衣人拼命時,一旦有人身亡或者受傷流血,他就會在一旁嚇的瑟瑟發抖。

    尤其是看到山谷裏的鮮血如同江水一般洶涌流走的時候,他的胃裏更是一陣翻江倒海,都會爬在一旁將自己胃裏的所有家當吐得一乾二淨,實在沒有力氣了,就蠟黃着臉蜷縮在一旁,兩眼空洞的看着這一切。如果不是母親在一旁死死的護他周全的話,那時的他估計早就已經死在那些人的刀劍之下了。

    他想不通,爲什麼這些人會前赴後繼的跑來送死呢?他們難道就不知道害怕嗎?同爲江湖中人,爲什麼就不能和睦共處呢?爲什麼非要有人去死呢?

    這一切從來都沒有人來回答他,每一次父親從那些黑衣人手中僥倖死裏逃生之後,他都會累的筋疲力竭,而他身上同樣也會多出很多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口,可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母親簡單爲他包紮完傷口之後,他們便會帶着他繼續逃跑,躲避追殺。

    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殺人與流血,這些東西彷彿就像是喫飯睡覺一樣,成了他人生中最基本的日常。甚至後來的時候,他也會參與其中,幫着父親斬殺那些對他們窮追不捨的歹徒,他壓根就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追殺自己一家人,不清楚他們爲什麼如此執着,完全一副不將自己一家人全數殺死誓不罷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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