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佛燈與劍 >卷一 追憶少年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碗酒虛像現
    穆桂天注意到他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酒碗,不由好奇問道:“你在看什麼?”

    他不明白,雖說是千金醉的酒確實不錯,喝起來甜香甘醇、回味無窮,但是不管怎麼說,它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種酒水罷了,雖說色澤很獨特,但也沒什麼好看的呀,爲何聶東來能夠看的如此入神?

    聶東來擡起頭,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啊,我在看什麼?哦,對了,我在看另一個自己。”

    碗酒中的倒影的確算得上是另一個他,確切的說,應該是他自己的另一面,沒有人能夠不借助外物看到自己的神情與面容,而每個人對於自己的瞭解僅僅是出於對自己的認知,也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自己,在聶東來的心目中,他自己早已應該波瀾不驚纔對,就算是他有時候也會苦惱,也會煩憂,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剋制着,很少把這些東西在臉上表現出來,以前他也沒有想過,將來某天他會把自已的心情擺在臉上,但就在剛剛,他十分清楚的看到了自己那張不滿愁容的臉頰。

    聶東來不禁想起了以前師父對自己說過的話,以前,師父總是說自己纔是我們這一生當中最大的敵人,他還說什麼克外先克己,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的陰影裏,從出生到前往極樂,始終無法跳脫,被自己束縛着無力威就,人只有在跨過了自己這道坎以後,纔能有所成就。那個時候他很不理解師父話裏的意思,因此也就視如敝屣,但是現在,他似乎有點贊同師父的說法了。

    “難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夠自己看清自己嗎?”

    聶東來心裏不由有些忐忑,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麼前路漫漫,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另一個自己?”

    穆桂天更加糊塗了,伸長了脖子往聶東來的酒碗裏瞄了一下,想看看聶東來所說的另一個自己究竟是什麼,可是由於視角的原因,他並沒有看到碗酒中所倒映出來的聶東來那同樣呈琥珀色、帶着淡淡憂傷的臉龐,他只注意到酒碗裏還剩下大半碗千金醉,還有桌布上有不大不小的兩個印痕,那是由於聶東來剛剛不小心從碗中濺出來的酒水,看的他一陣心疼。

    至於聶東來所說的什麼另一個自己,他壓根就沒往心裏去,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完全全相同的兩個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整體,又怎麼會有另一個自己出現呢?

    看着他眼神裏的疼惜,聶東來在低頭看看桌布上的印痕,他瞬間就明白了,原來穆桂天這胖子疼的是灑落出來的那點滴酒水,穆桂天從來都不是一個吝嗇銀票的傢伙,這一點聶東來很清楚,從他平日裏大手大腳的樣子也不難看得出來,既然如此,那按常理來說,他就不應該露出這樣一副神情,但他卻偏偏就露出這樣一個神情出來了,由此可見,穆桂天的的確確對千金醉這個酒有着特殊的感情。

    爲了防止穆桂天一直盯着桌布上的印痕看下去,聶東來只好起身把自己酒碗推到穆桂天面前,尷尬笑道:“你看,是不是可以看到另一個自己?”

    穆桂天戀戀不捨地挪回目光,湊近酒碗一瞅,確實看到了自己的臉頰,雖然不是特別清晰,但卻真實存在。

    穆桂天頓時哭笑不得,看着一臉較真的聶東來,無奈道:“大哥,這只是個虛像好嗎?拜託,你不要一本正經的開玩笑行嗎?”

    他終於明白了聶東來所說的另一個自己是怎麼回事,原來就是碗酒中所倒映出來的一個虛像而已,虧他還說的好像煞有其事。

    聶東來則不以爲然,一臉認真地道:“難道你不覺得它是另一個自己嗎?”

    他也知道碗酒中倒映出來的只是一個自身的虛像,而且這個虛像囊括了自身的一切,包括神情,但那又如何?它又何嘗不是另一個自己的寫照呢?

    穆桂天頓時頭大如鬥,虛像不就是自己本身的鏡像嘛?何時又變成了另一個自己了呢?他有些搞不明白聶東來所要表達的意思。

    坐直身體,穆桂天看着眼前的酒碗,道:“虛像它只不過是因爲光的原因折射出來的一種現象而已,本質上與我們的影子並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它比影子更加全面而已,它是一種虛假的,不存在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另一個自己,它只不過是利用一個平面,把我們的神態舉止反應出來而已,你要是拿着一面鏡子去看自己,就會更加直觀,更加清晰的,大哥,別鬧了啊!”

    穆桂天只當是聶東來再跟他開玩笑而已,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很少有男人隨身攜帶鏡子,除非是那種對自己的儀容特別在意的人,畢竟大多數男人都不會特別在意自己的儀態容貌,但是自古以來,鏡子這東西一直都是女兒身的家常必備,那個姑娘家出門前還不會淡畫蛾眉,弄妝梳洗,照鏡塗脂什麼的?

    聶東來皺了皺眉頭,重新坐下身來,申辯道:“胖子,我可是很認真的,再說了,那兩者是不一樣的。”

    他知道穆桂天還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就算是聶東來自己,也不太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本來是想說有時候我們自己看到的自己跟我們心中所想的自己並非是同一個人,自己有時候也會被自己的思維所矇蔽,也就是說有時候就連我們自己都很難控制自己,可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能越描述越混亂。

    “怎麼就不一樣了?”

    穆桂天不以爲然道:“鏡中也是成像,水中也是成像,有何不一樣?”

    聶東來神色一頹,張了張口,道:“總之我也給你說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樣,以後你慢慢參透了,你就會明白的。”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明明自己悟了,卻沒辦法用言語來表達。

    穆桂天怔了怔,端起桌上的酒碗,笑道:“我看你是最近神經崩的太緊了,導致開始胡思亂想了,來,喫肉喝酒,好好放鬆一下。”

    說完,他直接端着酒碗幹了起來,一碗酒瞬間見底。

    聶東來也把自己的酒碗拉了過來,看着又開始狼吞虎嚥的穆桂天,想了想他說的話,雖然片面了些,但是也不無道理。

    聶東來苦笑着搖頭想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又何必要自尋煩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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