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道侶，的確就好像突然有了軟肋，但是，你也將從此擁有了鎧甲。”
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
是弱點，更是助力？
細細品味良久後，蕭羽哂然一笑，向齊冰柔拱手道謝。
但是他心中還是有隱憂。
“陛下，齊內舍人這番話真有如撥雲見日一般，化解了臣的疑慮，臣現在不反對仙凡之戀了。”
“但是仙凡之別，終究猶如雲泥。”
“或許現在劍東來和高睕兩情相悅，但是五十年後，高睕依然是這樣青春靚麗，坐擁近千年壽元，而劍東來則會垂垂老矣，化爲一抔黃土。”
“除非劍東來放棄氣數流劍修的路子，轉而去修仙，否則二人註定無法長相廝守。”
是啊，神女宗龐然大物，或許不會刻意阻攔一個弟子的姻緣。
但是時間會。
而且，會更殘忍。
劍東來儘管天賦絕倫，但是他畢竟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凡人少年，何曾想過這麼深奧的問題？
因此聽到蕭羽提到壽元問題後，他徹底傻眼了，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和頹喪。
生與死，仙與凡，這一刻的界線是如此清晰。
看見這一幕，齊冰柔不開心了。
她嘟着小嘴，噔蹬幾步走到了蕭羽和劍東來面前，不滿道。
“蕭執金吾，你不解風情，不想談情說愛就算了，還請你不要嚇唬你徒弟好嗎？”
“陛下離開從天門下凡闖蕩時，尚未築基，也是個凡人，門內無數人都認爲陛下活不過七十。”
“當時我便下定了決心，哪怕陛下一甲子後化爲黃土，我也要陪他走過這一世，無怨無悔！”
“情之一字，你未經歷過，便不會明白。”
“還請你不要因爲自己的臆斷，破壞這份美好。”
聽見一向羞怯內向的師妹突然當着他人的面，說出如此直白火熱的話語，陸寬心中泛起一陣柔情。
他起身上前兩步，右手輕輕拾起齊冰柔的小手，緊緊握住，左手將她攬入懷中，摩挲着她的秀髮，柔聲笑道。
“你說什麼瞎話呢？”
“朕現在不是得證金丹，可以陪你千年歲月，與你一起看遍世間繁華了嗎？”
齊冰柔抽出了陸寬抓住她的手。
她擡起頭，注視着師兄的明眸，兩隻手慢慢撫摸着陸寬的臉頰，輕輕搖頭，癡癡道。
“陛下，陪伴的時間很重要，但是也不重要。”
“你能陪柔兒千年，柔兒當然開心得不得了，但是哪怕你只是個凡人，只能陪柔兒一甲子，柔兒也無怨無悔。”
“而且，柔兒知道的。”
“柔兒有望碎丹成嬰，走上長生路。”
“而陛下你受帝國氣數拖累，恐怕此生元嬰無望，不能長生。”
“但是這又如何呢？”
“柔兒一定會支持陛下你的決定，不會勸你放棄帝國，與柔兒一起追求仙道的。”
“千年也好，一甲子也罷，只要陪在身邊的那個人是你，那便足夠了。”
“柔兒不求天長地久，柔兒知足。”
迴應齊冰柔的，是陸寬溫柔的低頭一吻。
是啊。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愛過，經歷過，無悔過，這便夠了。
近距離見證了一場愛戀大戲，蕭羽臉龐羞紅，有些坐不住了。
單身百年的他，心靈受到巨大沖擊，就要出言告退。
“蕭愛卿且慢走，你剛剛的話提醒了朕。”
“你言之有理，高睕嫁入大夏，和劍東來入贅神女宗，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朕之前疏忽了。”
“此事，確實需要認真討論。”
聽到陸寬這話，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不發話的劍東來頓時急了。
他連忙起身，胸脯拍得巨響。
“陛下，我劍東來能有今日成就，全仰賴陛下和師父所賜。”
“現如今我有了一些小成績，還沒來得及回報你們，我怎麼可能入贅神女宗？”
“請陛下放心，我劍東來生是大夏人，死是大夏鬼！”
見到徒弟有這個覺悟，蕭羽總算臉色緩和了些。
隨後，他轉頭看向陸寬，面露不解。
“陛下，仙人婚姻中，入贅並不常見，您是否過慮了？”
陸寬回到椅子坐下，示意衆人先坐下再說。
隨即他環視一週，冷聲笑道。
“入贅不常見？那得要看這個上門女婿是誰了。”
“如果劍東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夏高官，神女宗的高層大概率不會阻撓仙凡之戀的。”
“不僅不阻止，說不定還會極力促成高睕嫁入大夏，藉機和大夏拉近關係，在大夏發展屬於自己的勢力。”
“但是劍東來不是普通人，他是天生劍體，他可以修行！”
“修行是需要天賦的，學氣數法也是要天賦的。”
“一般而言，這兩條路所需要的天賦很不一樣，大部分人要麼適合修行，要麼適合修氣數，要麼都不適合，只能當一個普通凡人。”
“可是劍東來不一樣，他哪怕現在放棄氣數流劍修，從煉氣期開始修仙，修到金丹也沒有任何難度。”
說到這裏，陸寬將目光投向了劍東來，鄭重問道。
“武陽侯，朕問你，如果神女宗承諾爲你提供足夠的修仙資源，勸你退出大夏，加入神女宗，與高睕雙宿雙飛千年。”
“你叩問本心，你將何去何從？”
放棄氣數，化凡爲仙？
哐當。
一向心志堅定的劍東來居然沒能拿穩手中的杯子，任憑其摔在了地上。
陸寬這一問，直擊靈魂。
半晌之後，劍東來緩緩跪在了陸寬腳下，眼角流出兩行清淚，苦澀磕頭道。
“回稟陛下，臣不知。”
見劍東來心智如此不堅定，不等陸寬開口，蕭羽發怒了。
他二話不說，提起劍鞘就衝劍東來砸去，一邊打，嘴裏一邊恨聲吼道。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混小子，這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這都想不清楚？”
“大夏生你養你，結果你就因爲一個神女宗的妖女，連本都不要了？”
“無數仙人甘願自斷長生路，就爲了來大夏學習你開創的氣數法，結果你倒好，居然還想着要自毀氣數法，反過頭來去修仙？”
“捨本逐末，說的就是你！”
“本座告訴你，你資質的確上佳，但是你已經錯過了修仙的最佳年齡，日後金丹就是你的極限。”
“但是如果你堅持走氣數流劍修，或許五十年後你會化爲一抔黃土，但是你在三四十歲的巔峯時刻，說不定能力斬元嬰，鏖戰極境，創下不朽的凡人神話，書寫屬於你劍東來的壯麗史詩！”
“結果你告訴我，爲了一個女人，這些你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