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檀在產房裏待到了月亮都上了半空，外面的人才聽見產婆在裏頭驚喜地呼喊了一聲:“孩子的頭出來了！”</p>
透着一點火光的窗戶外面就立刻傳進來楚漸高興而期待的聲音。</p>
“怎麼樣了？！”聲音激動。</p>
屋子裏的婆子們本來個個神態緊張，這會兒卻都神色一鬆。孩子露頭了，就好辦了。</p>
隨即就有人往外面開了門出去稟報。</p>
有了好消息，外面一下子就傳出了歡呼聲。</p>
“好啊！好啊！”楚漸笑意浮上嘴角，可還沒笑上多久，就又想到了什麼，眼睛裏的光線有那麼一瞬暗了暗。</p>
林茜檀在產房裏待了這許久，楚絳卻是當真半點也沒有出現過。</p>
錦華公主雖說闖關成功，也把楚絳成功驚醒過來。</p>
楚漸想到兒子，想到那其中過程，悄悄嘆氣。</p>
要是知道他骨子裏的警戒心那麼強，一開始直接讓錦華進去，也就是了。</p>
府裏某管事貼在他耳邊說過的話還在環繞着。</p>
他倒是低估了錦華的決心。</p>
錦華竟然膽子大到在還有人在外面守着門的情況下，就把手伸過去解楚絳的褲子。</p>
而前一刻還睡得昏昏沉沉的男人，竟然一瞬暴起，使出了極大的力氣，將錦華直接拍打去了地上，讓她刮傷了手上的皮。</p>
一羣小廝進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子裏的情形，有些不知道怎麼反應了。</p>
據說，那些進門的小廝剛跨進門欄，就踩在了錦華來的時候穿在身上的那件裙子上面……</p>
江寧娘高興完，似乎也是想到了和丈夫一樣的事。</p>
他們在這邊忙着生產的事，那邊錦華搗騰的也不知是哪一齣。</p>
“老爺，公主那邊，咱們怎麼處理？”江寧娘已經陪在產房外面待了一晚上了，這時儼然已經有些撐不住。</p>
楚漸冷冷笑道:“沒怎麼辦，她既然因爲我們受傷，那就讓她再待幾天，養好了傷再送客。”錦華摔得手也斷了。</p>
本來還想等明兒就把她趕出去的。</p>
江寧娘想不通兒子現在越變越古怪是什麼緣故，又怎麼會醉成那樣。</p>
不過她更加不喜歡錦華，脫掉了公主的那層光環，不能帶給江寧娘好處的公主，江寧娘並不稀罕。</p>
夫妻兩個人剛剛說了幾句，便又被產房裏面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剛剛平復下去一點的心，又動彈了起來。</p>
林茜檀已經知道楚絳不在外面了。</p>
屋子裏進進出出的人儘管告訴她楚絳就在外頭坐着，但她還是注意到了。</p>
剛想着這些事，孩子就露了頭，她只好收斂心思，繼續全力在腰部底下使勁，加快速度把孩子往外帶。</p>
隨着一聲洪亮的啼哭和一屋子人的歡呼，外面的楚漸等人也都知道了屋子裏有了好消息了。</p>
林茜檀生了一個女兒。</p>
一聽說這，江寧娘臉上的喜悅那麼明顯地迅速淡下去三分，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不中聽的，可明眼人只要看一眼，也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了。</p>
楚漸卻只有喜歡的。</p>
若不是男人不方便進去，他又是長輩，他早就自己進去看一看兒媳婦怎麼樣了。</p>
“快，把我的孫女抱出來，讓我瞧瞧！”他只當沒看見江芷悅臉上一閃而過的竊喜神色。</p>
內室進不得，外廳卻是可以進去，楚漸在旁人的驚呼聲中一腳踩了進去，隔着一道碧紗櫥，婆子小心翼翼正將裹了襁褓的嬰兒帶了出來，放到楚漸的面前。</p>
因是剛剛脫了孃胎，撲面而來的，就只有一陣羶味。</p>
皺得像是豆皮的小嬰兒其實根本看不出來什麼五官特點，但楚漸看了一眼就愛上，所以連續說出誇張得過頭的讚美話來。</p>
“你們看她，眼睛是不是和你們少夫人很像？”</p>
楚漸在看到孩子的瞬間，那亢奮勁上來就下不去，江寧娘跟在楚漸身後進來，看到楚漸臉上的表情時，晃神了一下。</p>
她上一次看到丈夫這樣的表情應該是二十年前了吧？</p>
江寧娘垂下眼睫毛，掩飾住自己的情緒，隨即，她又高興起來，她知道她就是裝也得裝出樣子來，楚漸看她這樣，對她的顏色都好了很多。</p>
賬房上跟他說過，最近這半年，江寧娘在賬房上支取的銀子一下子猛增了許多。</p>
賬冊上登記的使用名目是“購買胭脂水粉”，但楚漸心裏門兒清，江寧孃的妝奩裏，哪有那麼多東西。</p>
江寧娘心虛得很，那些錢，全被兒子的親爹勒索去了。</p>
思鄉院這裏的人一時都是高興着，倒是沒誰留意楚絳就站在路口的牆根後面看了有一會兒走了。</p>
只有一人，從他一來的時候開始眼睛就追着他，眉頭皺緊又鬆開。這人從頭到尾都蹲在樹上，沒有被發現蹤跡。</p>
楚絳實在是不對勁得很。</p>
王元昭自認爲與他也算有些交情，他的秉性，他不說了解十分，也是瞭解五分，可這大半年來種種……</p>
他嘆氣，想了想，終究是沒有工夫再在城裏耽擱。他已經逗留太久。如今她既然平安生女，他也沒什麼不放心，該回去大營裏去了。</p>
她生下一個重量足夠的女兒這事，自然會有人給送進丞相府那一位的耳朵裏，王元昭在跳下牆頭的最後一刻，回頭再看了一眼，脣角勾起，跟着高興。在遠遠路過他自己那小院子的時候，他猶豫了猶豫，沒有過去……</p>
他進了一趟城，是高興了，可有人卻因爲他突然失蹤，而火急火燎。</p>
王元昭一出地道回到軍中，劈頭蓋臉迎接的，就是王普的怒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