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一五六章 爐筒子丟了
    第二天早晨,趙梅波比平日裏去得晚一些。她用淘米水洗了頭,怕被冷風吹過後再感冒,還怕頭沒幹,被圍脖壓變了形。趙梅靜穿着一條單褲子,坐在炕上,身上披着被子,樣子滑稽又有點兒可憐。趙守誠剛纔狠狠地氣了她,說她是哭巴星尿炕精。

    頭髮幹了後的趙梅波顯得灑脫幹練,一件灰藍色的小翻領罩衣,更襯出她青春的風采。她走在街上,迎着料峭的晨風,黑色的趟絨鞋踩在地面上,咯吱咯吱有節律地響。趙梅波從去年開始就不再梳大辮子,只紮了兩個馬尾辮,這樣的裝扮讓她看上去簡約明快。

    趙梅波到學校後沒先到辦公室,而是直接進了自己的班裏。她一向如此,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在進入門口的一瞬間,見陳啓軍在爐子後邊和班上的一個大個男孩忙碌着。她走去,看見他們正在安爐筒子。

    趙梅波疑惑地走上前問:“怎麼啦?”

    陳啓軍指了指北邊的窗戶道:“那兒玻璃全卸下了,賊從那裏爬進來把爐筒子偷了。”

    趙梅波問:“你們班的也丟了?”

    陳啓軍直起腰來,看着趙梅波道:“沒有啊,我班靠道,好像賊怕動靜吧?我也是猜的。那個窗子是幾條玻璃拼裝的,有一條掉了一個角。我覺得賊是一點一點卸的,玻璃條子還擱窗臺上呢,還挺講究。”

    陳啓軍大致的講述已經讓趙梅波完全地明白了,一定是他看自己班學生安爐筒子費勁纔過來幫忙,或者是受了鄭文山的指派。

    趙梅波一直看到陳啓軍將爐筒子安完並點了火纔去辦公室。在陳啓軍忙碌時她曾說要搭把手,但被陳啓軍拒絕了,他說爐筒子裏外都是灰,會把手弄髒的。這讓趙梅波很感動,她覺得這個帥氣的小夥子還懂得憐香惜玉。現在,趙梅波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對桌葉迎春前面的備課筆記後緩慢地坐下。因爲她的看似優雅的動作,一直注視她的李秀麗朗聲說道:

    “梅波,咋還慢條斯理的,怕嚇着誰?”

    趙梅波臉一熱,心裏怪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整天狗帶嚼子——胡勒。她明白李秀麗話有所指,但她沒有正面迴應,只是笑笑說:

    “我班的四節筒子一節沒剩呢。”

    鄭文山待全體教室都落座後宣佈召開晨會。他說:

    “昨天晚上失盜了,這大家都知道。偷爐筒子的人將三年級的後窗子下扇玻璃卸下來後再開了窗子將爐筒子拿走,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響動。還好,我們有備用爐筒子,要不然今天就得去買。我和煥禮研究了,從今天起放學後由專人將爐筒子拆回來,放到庫內。這樣雖然麻煩一點,但總比丟了強。爐筒子不值錢,丟了再買廢時費力。”

    整鄭文山的晨會開得簡單,他向來如此,總是長話短說,言簡意賅。陳啓軍早晨說的與他剛纔的敘述雖略有出入,但大致的意思相同。趙梅波沒有仔細琢磨鄭文山話裏的意思,她只在想掃早晨的事,眼前不斷浮現陳啓軍安爐筒子的畫面。李秀麗說他毛毛草草迷迷糊糊稀裏糊塗好像不那麼準確,他看起來很細心。這麼想,她不禁擡起眼睛,向陳啓軍那裏望,發現他正雙手托腮凝神注目地想事情。

    “去年、不對,是今年剛進十二月,半夜裏老呂聽見一年那屋有動靜,就悄悄地出去。哎,一進一年級就看見一個黑影在窗戶外伸手夠爐筒子哪。老呂嗷嗷一聲竄上去,一把把爐筒子薅住,那個人也不鬆手,就這麼的一個在外,一個在裏,兩個人拽起來了……”

    年歲不大肚子卻不小的劉玉民可着嗓子嚷起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捋着細亮的頭髮。因爲他說得形象又有動作輔助,就惹得辦公室裏一陣大笑。

    有劉玉民開啓這熱鬧的模式,好說的幾個人就爭着敘說有意思的可以咀嚼的可以玩味的舊事。趙梅波很感興趣的聽着,不時咯咯地笑起來。她的這一情狀很可愛,顯得沒有城府,沒有心機。上課的鐘聲響過後,衆人相跟着走出辦公室,上各自的班級。

    趙梅波講完課以後,忽然想起自己的紅鋼筆沒有帶過來,就急匆匆地向辦公室走去,連圍脖都沒戴。當趙梅波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時,聽到程煥禮放低的聲音:

    “那條玻璃雖說有個角,但也不至於伸進整隻手來,怎麼能把玻璃條子卸下來?我懷疑老呂是裏應外合,是故意弄出這麼一個假象來。”

    趙梅波的出現沒有讓他止住話語,只是那種懷疑的語氣緩和下來。他繼續說:

    “這事咱到此爲止,你知我知。”

    趙梅波略微低頭,裝作沒聽見一樣,從抽屜裏翻出鋼筆出去。

    暑期後新開辦的幼兒班已經放假,教室裏空蕩蕩的。趙梅波從這兒經過時向裏看了一眼,見裏面的一張桌子上立着一把椅子,彷彿是誰要演雜技似的。

    趙梅波在這樣的環境裏待了四個月,她已經熟稔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也許以後她會一直呆在這裏爲學生答疑解惑,也許某一天她離開這到另一個地方。人生有太多的未知與不可測,她只有被動的承受,試圖主動地選擇似乎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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