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志甩着手迎出來道:“稀客稀客,你來一次真不易,哪陣香風把你吹來的?哎,思靜,你喫完了吧?要沒喫完飯,就再喫點。”
趙守志說得認真,很像那麼一回事。
陳思靜笑道:“去去去,少整沒用的。我要真沒喫,你該不這麼說了。”
他們說笑着進了屋裏,早有葉迎冬迎候在地中央。
“思靜,別聽他扯犢子,沒話做話的可能了。坐這,跟我說說那個事。”葉迎冬慢走兩步把屁股搭在炕沿上。
陳思靜看了她一眼道:“你那麼坐這多累啊,到炕上躺着吧。”
葉迎冬無奈地說:“還真是,坐着吧,窩疼,站着吧,累疼,我還是躺着吧。”
她說話時,人已向炕上挪蹭。
等她躺倒在炕上後,葉迎冬又拾起剛纔的話題:“那個事咋樣了?”
雖然陳思靜明白葉迎冬話裏的意思,還是故意問道:“哪個事啊?”
趙守志騰地跳上炕,壞笑着替葉迎冬答道:“你的婚姻大事,還能有啥事?梅波姐都跟我說了。”
既然如此,陳思靜就不好再矜持,索性說開:“我想、那孩子真不錯……要不,你說,咋樣?”
陳思靜沒有明確自己的意思,但趙守志已諳透了她的心思,就順着話道:“我看挺好的,你就從了吧。”
葉迎冬半仰起身子訓斥他道:“會說話就說,不會說把嘴閉上。扔下二十奔三十的人了,咋還越長越回陷呢?靜,別理他,當狗屎臭着他。”
陳思靜咯咯笑起來,眼睛看向趙守志道:“李祥君可沒姐夫這麼幽默,感覺有點太、嚴肅,也不是,我說不上來,就是……”
陳思靜一定是想找出一個恰當的形容,但她語彙不那麼豐富,就支吾不再說下去。
“就是稍微有點內向,還有點女孩子的靦腆。但是,他絕對知情達理知輕知重,不僅秀外慧中而且有陽剛之氣。”趙守志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次看,他倒不是開玩笑,而是極其認真極其嚴肅。
“誒,不對呀,靜,我就說你的婚姻大事,還沒說你和誰,咋你就提起李祥君?我看呢,思靜愛上他了。”葉迎冬看着陳思靜,目光裏充滿了疑惑。
陳思靜被看得羞赧窘迫,忙抓起掃炕的刷子掩飾地劃拉起來。她劃拉一會後,目光不再躲閃,說:“啥愛呀不愛的,我就是、我姐夫說得那麼對呢,他就是那樣式的。”
“你姐夫就胡咧咧,窮跩,別聽他的。”葉迎冬半笑不笑地說。
“那可不是,我覺得姐夫的話真在理。三姐,你說他家要是家好點多好,就算家不好,他是正式民辦也行。”陳思靜的話有點繞口,但意思很明瞭,所以趙守志接過道:
“思靜,家境好工作好相貌好人品好才情好實在難得,總有不如意的地方。那就看你的選擇了,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人品好應該是第一位的,其次纔是相貌家境學識等等。李祥君絕對好人品,誠實穩重不張狂,性格溫潤如玉。好的人品就是壓艙石,有了它,你們的婚姻就能穩步向前,不會在風浪中顛簸更不會沉沒。”
葉迎冬嘖嘖讚道:“瞅我們家趙守志,趕像李燕傑作報告呢,還挺像回事,就是文縐縐的有點聽不懂。我倆文化水平低,沒念那麼多的書,麻煩你說點大白話。”
葉迎冬的話分明是調侃,所以陳思靜哈哈大笑起來。她覺得姐姐太有意思了,姐夫也太有意思了。笑過後,她把手中的刷子放到炕上,問:“那,你說我們挺合適的?”
趙守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思謀了一會說道:“家境一般,又不是正式民辦教師,嫁給他可委屈了你。”
葉迎冬白了他一眼,說:“跟你爸一樣,淨說活絡話,兩頭賭,真隨根沒差種!”
雖然葉迎冬以生氣的口吻說話,但趙守志並不在意。他呵呵傻笑了幾聲,迴應道:“對了,這說明我媽對我爸忠貞不二。”
他倆逗笑了一會後,又把話題轉到李祥君的身上。陳思靜說還不會鏟地呢,更不會割地,以後的農家活真得學着點。這樣的話很明白地表露出她內心裏美好願望,以及對美麗愛情的期盼。
天色漸晚,從趙守志家裏出來時,五月下旬的紅霞正渲染在西邊天際。
那麼,李祥君此時又是怎樣呢?
李祥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學劉玉民的話,要不然她會多待一些時候的,他們還可以再聊一陣。
唉!他嘆了一口氣。
晚上,李祥君處在深深的悔愧和自責之中。今天下午他去幫大伯家砌豬圈,人很多,在嬉鬧笑談中還想不到這事,可現在他靜靜地倒在炕上,腦子裏不斷地迴響着那句話:劉玉民說咱倆挺般配的。他不敢想明天,不知道陳思靜會用怎樣的目光去看他,會不會鄙夷他,會不會覺得他很無聊。
李祥君的顧慮是多餘的,陳思靜一如往日。她依然微笑着看他,只是那眼光裏多了一樣李祥君所不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