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所以在周老民子走後,陳思靜興高采烈地說:
“咱們去看看,走吧!”
現在是上午的十點,陽光很明媚地照着。他們兩個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趕親戚一樣出了院子。
由家向南再向西南出村子,就是一條荒道。荒道上少有車馬來往,又沒有多少行人,顯得分外的寂靜。陳思靜看看前後沒人,抓住李祥君的手唱道:
“我們走在大路上……”
陳思靜的聲音圓潤好聽,雖然調子唱走了,在李祥君聽來卻依然象蘸了蜜的桃子。
很遠處的一輛四輪車在緩慢地移動。那車子那樣遠,感覺就象在童話裏的一樣。有輕微的地氣起伏着。
這一大片地都是三隊的,他很少到這兒來,所以對這裏就有點陌生,也有幾分新奇的感覺。荒道斜向西南方向,在這片大地的中央有一條樹帶向南穿去,和遠處的一條東西向的樹帶交匯。李祥君小的時候常到這裏來玩,那時節這裏還有很多未墾的荒地,荒地上長着各樣的野草野花。有一種初他們稱爲“地瓜兒”的東西,有一股特別的味道,酸甜可口。今年,那裏還會有嗎?
周老民子劃給他們的那塊地就在道邊上,過了荒道就是政產的地界。看着這片屬於自己的地,陳思靜難掩滿臉的興奮,眼睛裏閃着光。她彎腰從地上撿起割過的玉米茬子,使勁地磕打着。可是,茬子上的土怎麼也磕打不掉。李祥君拿過來一看,裏面還有一點凍土。陳思靜扔下茬子,跺了一下腳,拍打了一下褲子上的土,擡眼看李祥君。李祥君問:
“瞅啥?”
陳思靜說:“白來了!”
今天雖然陽光明媚,氣溫卻不高,還有點凍手。四輪車的車主們割茬子割出了經驗,每年在地壟還沒有完全化透時割茬子,割出的茬子深淺相宜,磕打起來才更容易一些。
陳思靜和李祥君說了幾句玩笑後,就拉起李祥君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說:
“你看,這兒就咱們倆。”
李祥君伸手撫摸着她的臉說:“哪呀,還有一輛車呢。”
陳思靜突然把頭挪開,手也鬆開了,問李祥君下午去不去母親那裏,她說她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回家了。李祥君很高興她提出這個建議來,他願意到陳啓堂那裏,一到那裏陳啓堂就會打發陳思靜買好東西喫。
回去時陳思靜走得很快,腳下象生了風一樣,她恨不得立刻趕到母親那裏。李祥君在後面快步跟着,像個隨從。
在經過趙庭祿的後門時,馬春榮領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走了出來。看見自己的老師,馬春榮,這個十歲的小姑娘立刻甜潤地喊道:
“老師!”
陳思靜停下來,望着她,好奇地端詳着她手裏的風車兒。馬春榮也看見了陳思靜,就同樣甜潤地喊道:
“三年老師好!”
陳思靜微笑着點頭回應,然後問道:“誰給你糊的風車?”
馬春榮歪着頭,很驕傲地回答:“我爸給我糊的,我爸啥都會。我爸叫馬三倔子,他爸叫李得來。”
陳思靜快活地笑起來,她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就逗她說:“你應該叫馬小倔吧?”
“我不叫馬小倔,我叫馬春榮,我是他學生。”她指着李祥君說。
李祥君忽然問道:“你作業寫完了嗎?”
“沒有,老師,我不會。”馬春榮仰臉看李祥君,既不膽怯也沒有無所謂的情狀,過了一會又說,“老師,我大叔啥都會,還會吹笛子呢。”
現在,李祥君忍俊不住笑起來。他笑了一會後,對馬春榮說:“回家吧,趕緊把作業寫了。”
馬春榮答應了一聲後,拉着那小男孩走了。
“這馬春榮真好玩,那個小孩也有意思,虎頭虎腦的。”陳思靜笑道。
“那孩子在幼兒班,老上我三姨家,他叫李曉輝。有一回,陳露和他幹仗了,好像是因爲一塊橡皮。李曉輝就趴窗臺敲玻璃,招呼梅波姐出去。梅波姐出去問,他就告狀,說你們家陳露老欺負我,要不是你我早揍她了。梅波姐那個樂啊,說我讓陳露買倆棒棒糖,給你一個。然後呢,就把陳露叫過來了,給她兩毛錢,讓她買倆棒棒糖再給李曉輝一個。打那以後,這倆孩子就好上了,跟親姐弟似的。”
哈哈哈……陳思靜快活地笑着。
下午,天氣陡然間變了,又颳起了大風,冷嗖嗖地又像是回到了初春。但此時,陳思靜已坐到了母親的炕上,享受着孃家的溫暖,這種溫暖是由內而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