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四四五章 她的喜宴
    林佔河是村上的有職位的人,所以在他招待親朋的前一天特地來請老師們今天早晨都到場,和助忙的共進早餐。恭敬不如從命,既然林佔河熱誠相邀,不去總是不好。

    李祥君怕見林影的目光,怕見林影幽怨的神情,就猶猶豫豫地看陳思靜的臉色。陳思靜見李祥君不住地看自己,好像在徵詢,就說:

    “去就去嘛,人家是誠心來請,不去顯得不識擡舉。”

    李祥君沒有聽出她的話裏還有什麼另外一層意思,大約她真的沒有想什麼。

    陳思靜沒有去,她在家胡亂地吃了一口,收拾了一下就上班了。

    李祥君到林家時,見楊玉賓劉玉民他們早已到來。王子軒正和周老民子說話,神神祕祕的。陸洪福昨天下班時到林佔河那兒看了一眼,照了面,說今天一天就在這兒站腳助威了,至於早飯嘛,就免了,留着中午一起喫,學校的幾個人正好湊成一桌。

    早晨二涼四熱,白酒啤酒接需分配。楊玉賓和劉玉民喝得高興,推杯換盞地把杯子裏的白酒和啤酒全扔進了嘴裏。

    李祥君既不沒喝白酒也沒喝啤酒,他不喜歡喝也不想。坐在桌子旁看林影進進出出,他有一種很怪的感覺,他形容不出這種感覺。林影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那麼笑容滿面地招呼每一個人,聲音甜而脆。

    楊玉賓劉玉民他們幾個總算把酒喝完了,邊看錶邊起身,走到那邊同林佔河辭別。林佔河客氣了一番,詢問喫沒喫好,劉玉民說喫也喫好了喝也喝好了。他搖晃着碩大的腦袋走在後面,一行人出了大門。林佔河和林影相送着。李祥君在前面走着,他沒有回頭。因爲沒看林影,就不知道林影是不是在看他。憑感覺,她沒有憂鬱或都說也沒有快樂。

    林佔河許諾中午時給學校的老師們留一桌,所以只管安心地上課,晚一點沒有關係,這是對老師們的敬重,是一種特別的待遇。楊玉賓劉玉民還有笨嘴的王子軒羅哩羅嗦地說一些感謝的話,又言辦這麼大的事難免有不周的地方,都能諒解,若中午太晚了,就趕哪算哪,不用太麻煩。林佔河爽快地一揮手道: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見外了!”

    他們到學校後,上早自習的鈴聲響過了。陸洪福嚴肅地坐在那,像模像樣地看書。

    陸洪福早晨都要召開晨會,這是慣例。現在,陸洪福見衆人落座,清了清嗓子,然後環視四周。人們知道陸洪福要說些講話了,就都擺出一副聆聽的樣子。陸洪福先強調了一下各班主任應深入早自習掌握第一手學情,然後又諄諄告誡各位老師要堅守陣地,站好每一班崗,不能擅離職守。這也是老生常談,耳朵都聽出了繭子。陸洪福說到高興處,又提起葉主任初步擬定的教學評估方案,要量化管理,不唯學生成績,全面考覈云云。看看鐘,離下自習還有兩分鐘,就突然轉了話題,轉眼看劉玉民,問他中午都誰去,好提前做個安排。劉玉民點數了每個人,說都去,沒有不去的。這時,“死秧白搭”的謝雨興舉手道:

    “我就不去了,鬧嚷的。”

    陸洪福點點頭,隨後說:“雨興,那你就看家,這也是一項重大任務。”

    上課鈴響不久,陸洪福騎上自行車出了大門。他要上林佔河那裏,爲他站腳助威。

    陳思靜早晨喫得少,現在肚子有點餓了。但現在是第三節課,還要等一陣子才能午休,她就忍着。要不要去林佔河那,很費了她一番思量,最後她到李祥君那兒,拿出二十元錢遞給他,說:

    “這是爸的禮錢,你給寫上,別忘了。我就不去了,你喫好喝好。”

    陳思靜的語氣怪怪的,搞得李祥君也用怪怪的目光看她。

    陳思靜有她的想法,她聽說過林影和李祥君之間的事,本能地對林影和一點牴觸的情緒。陳思靜也見過林影,她總覺得林影對她有妒意,覺得林影的目光裏有令她背後發涼的冷漠。

    林佔河交往很廣,從鄉黨高官到鄉上普通的辦事員,都和他熟識。有消息說,村長的位置就要由他來接替。現任村長年事已高,在任時間又長,是該騰出位置了。陳思靜雖然不大去留意這些人事的變遷安排,但耳聞目睹之餘,總能覺察其中的蹊蹺。

    第四節下課時,陳思靜正要往回走,劉玉民叫住了她,勸她無論如何也要去參加喜宴。楊玉賓也如是說,又有王子軒劉淑豔從旁掇輟,陳思靜也不好再堅持,就隨了大家。

    到林家時,酒席已開。

    陸洪福校長在這裏已待了小半天,現在被林佔河強按在桌前,說你的兵你來帶。

    幾位酒將開啓白酒,相互斟滿,吆喝着開懷暢飲。

    酒席到一半時,一對新人來敬酒。林影的未婚夫是一個麪皮有點黑的長臉形的青年,略瘦,看上去倒也斯文。他們倆人由支客老柴領着,到了李祥君他們這一桌前。李祥君沒有喝白酒也沒有喝啤酒,面前的碗是空的。林影給劉淑豔倒完半碗啤酒,再想給其它的女老師也倒上時,被她們謝絕了。她拿起酒瓶站到了李祥君的身旁,並未說些什麼,就將酒倒上,倒得滿滿的。李祥君想阻攔,卻爲時已晚。啤酒的金黃色映進他的眼裏,從啤酒裏泛出的氣泡也像是由心頭泛起。他側臉看林影的未婚夫,只見他的臉上的幾粒雀斑,這雀斑很醒目。以後,只要一想起林影來,他就同時在眼前浮現出那幾粒雀斑。

    陳思靜莞爾一笑,她的好看的眼睛閃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倏然間又消逝了。

    林影今天穿了一件很漂亮的淡綠色的外衣,裏面是鵝黃的薄絨衣,看起來就像在草地上忽然來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小鵝;她的修長的雙腿着一條天藍的褲子,益發讓她顯得輕靈純淨。林影過去了,在過了幾桌後扭頭一瞥,恰好李祥君也看她。林影的這一瞥深深地鐫刻在李祥君的腦海裏,經久不忘。

    陸洪福的飯喫得飛快,之後就坐在了一邊,不停地催促劉玉民等“後手”高點,速戰速決。幾位酒將不敢怠慢,迅速結束戰頭,看看錶還有不到十分鐘就上課了。於是,幾位立即起身,同林佔河告辭。

    下午第一節課,楊玉賓到翟景波班裏上自然,翟景波得了空閒就在辦公室裏說渾話。他說着說着就跑了題不着了邊際:

    “陸校長,你洪福齊天,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陸洪福笑眯眯地說:“說,快刀斬亂麻,少來車軲轆話。”

    翟景波吭吭了兩聲,喝了一口水道:“你讓我們七點四十上班,七點五十到就是遲到了吧?”

    陸洪福說道:“對呀,七點五十可不遲到了嗎。”

    翟景波突然大喝一聲:“不對!晚到是遲到,你記上,我早到你咋不算早到?明天章程得改一改,早到的時間和晚到的時間都記上,然後累積起來,再算總賬。”

    陸洪福乾笑了兩聲,對這不是問題的問題不作回答。

    翟景波沒完沒了地說,又由遲到扯到海灣戰爭,再扯到政平村的張三尖頭偷玉米,最後說到鄉衛生院的小李大夫和一個小娘們兒在柴禾垛裏扯事讓人抓住了。翟景波講得滿面漲紅唾沫橫飛,就有陸洪福制止道:

    “行了行了,別白話了,有的說沒的也說。歇一會兒,下堂還有課,留點精神。”

    這兩個人在屋子裏吵得熱鬧,不覺下課了。劉玉民進屋粗聲大嗓地亂喊一氣,這辦公室裏又開了鍋,笑得陳思靜趴在桌子上擡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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