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五六三章 劍拔弩張
    第二天,早早地喫完了飯,李祥君就送星梅到了酈亞萍那兒。往回走時,他拐進了趙庭財的家裏。趙庭梅婷剛喫過飯,正在鏡子前梳頭。她的嬌好地面容映在鏡子裏,便有青春的神彩流溢出來。趙梅婷從鏡子裏看到了李祥君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停留了片刻,便覺得面頰微微發熱,眼睛也不自主地眨動了幾下。趙梅婷將頭髮攏在腦後,然後用雙手捋了捋,再把銜在嘴上的皮套束在發上。她的一連串的動作優雅嫺熟,是女孩子都有的而她尤爲明顯的充滿神祕風致的內心深處氣韻的流瀉。在趙梅婷的身上,李祥君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不可違拗的力量——青春的活力,張揚着涌動着。

    趙梅婷收拾完衝李祥君莞爾一笑,同時俏皮地眯起了右眼。此時的趙梅婷已不同於先前親切地喊李祥君爲“哥”的那個小姑娘,她不再把“哥”緊緊地掛在嘴邊,甚至也不大和他說很多的話,但目光卻常常停佇在李祥君的臉上。她很聰明,她不會讓人覺察她專注地看李祥君,一切似乎都是不經意的一瞥,但哪怕是瞬間的一瞥,也會有一種深意蘊藏在裏面。

    二十二歲,已是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但趙梅婷好像沒有對誰心動過。趙庭財夫婦雖不以爲她年紀過“槓”而焦急,但終究是一天天大了,也是讓人牽掛的事。趙梅婷戀愛的標準是什麼呢?她沒說。她好像對婚嫁並不着急,當父母提起這件事時,她的臉立刻就撂下來:

    “不找!有工夫說點正事,別瞎操心!”

    趙梅婷和李祥君一同出家門,迎着朝陽向學校去。

    所有的教師們都到齊了,楊玉賓把教育讀本發給各位教師後就傳達教育辦關於中年級教研的通知。他的話簡明扼要,沒有多餘的贅述,不作長篇大論,這倒比陸洪福乾淨利落。

    陸思靜雙手託着兩頰一動不動;王麗華還是老樣子,坐在椅子上吸着煙向窗外看;王豔眨着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楊玉賓講完,劉玉民又自信滿滿地談論起中年級的教研,發了一通鴻論,但沒有人對他的話感興趣。辦公室裏的氣氛沉悶壓抑,有臨戰前的緊張。

    上課鈴響過以後,陳思靜忽地開口道:“劉老師,等會我有話跟你說。”

    她的話讓劉玉民一愣,很快又明白似的說就去佈置一下,馬上回來。事情不妙,一場大的爭吵迫在眉睫。

    陳思靜現在處於一種極度的亢奮之中,對於即將發生的激烈的爭吵她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她甚至於期待着這一刻快些來。她想到了劉玉民會用一種盛氣凌人居高臨下的姿態來面對她。焦躁、激動、渴望報復的興奮等種種複雜的情感纏繞着她,使她處於朦朧的不甚明晰的如夢似的境界中。她草草地給學生布置了課堂作業,就來到辦公室裏等他。

    楊玉賓已嗅到這不同尋常的氣氛裏窒悶情緒的味道,他從陳思靜和劉玉民表情凝重冷峻的臉上看出了他們內心裏深深的敵意。雖然劉玉民故作輕鬆,但他心裏的焦灼和不安是掩飾不住的。楊玉賓齜牙問陳思靜道:

    “思靜,什麼事?”

    陳思靜頭也不擡地答道:“沒什麼事。”

    楊玉賓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隨即換上一副憂慮的面孔說:“思靜,有些事過去了就算了,不必要掛在心上人嘛,有時軟弱一點未嘗不好。”

    他這樣的話語似乎是勸慰,但陳思靜聽來卻有種怪怪的感覺。她把臉轉向楊玉賓道:

    “你是不是特希望我和劉玉民打一仗?隔岸觀火很有趣吧?”

    陳思靜昨天晚上聽李祥君說起“隔岸觀火”這個詞,現在正好派到了用場。楊玉賓臉色變了,“這這”地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未說出來。陳思靜感到自己的話說重了一些,就很勉強地笑了一笑。

    過了一陣兒,劉玉民進辦公室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發。不知道是他在等陳思靜說話還是有意營造一種氛圍,在靜默中顯示他一種精神上的力量,給陳思靜一種心理上的壓力。陳思靜梳理好自己的思緒,用她那攝人魂魄的眼睛看劉玉民,明亮的堅毅的目光鎖定他那隻不算挺拔的鼻子。

    她問:“劉老師,我問你,王麗華說我攀比她,是不是你在裏邊挑撥?”

    劉玉民感到突兀,雖然他已意識陳思靜找自己是和王麗華指桑罵槐的事有關,但沒想到陳思靜會這樣直截了當地發問。劉玉民聽完陳思靜的話馬上變了顏色,說道:

    “思靜,你說是我和她說你攀比她的吧?你有證據嗎?你聽到了?你是想當然吧?”

    劉玉民自恃自己有三寸不爛之舌反脣相問,詰責陳思靜。

    既已開啓爭端,就沒有了往日裏顧情顧面,也沒有斯文,更不會講究程式,所有的話往往都是隨心所欲,言辭愈激烈愈能打到要害處就愈好。陳思靜接過話道:

    “我沒有證據,我也沒有親耳聽到。我沒聽你說也是你說的,我就認定了。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

    劉玉民咄咄逼人的目光迎着陳思靜,如兩柄利劍相指。

    “認爲我說的就是我?我——沒——說——!”趙有德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很有力道。

    陳思靜忽然站起身,大聲地嚷起來:“你說你沒說,那還有誰說的?王麗華罵雜,說有人攀比她,祖宗三代都‘訣’出來了。她罵誰?她罵我!她罵人的時候我在場,王豔后去的,她沒罵王豔呀。她說了,在學校管點事就‘洋巴兒’了,誰還能管點事,不就是我嗎?你,肯定在挑撥離間,這種事,只有你能幹得出來!”

    劉玉民被陳思靜一連串的話砸暈了頭,好一會兒才醒過來,怒氣沖天地吼道:

    “我說的?你沒憑沒據的就指責我,冤枉我!她罵你你找她去,那是你們間的事,和我啥關係?你說我說的,找王麗華對證,咱們八隻眼睛到一起,要真是我,我就滾出這個學校!”

    楊玉賓看到這火藥味極濃的場面慌了手腳,連忙在中間左右勸解,但他的聲音好像喧鬧的會場上蚊子的嗡嗡哼叫,沒有絲毫的作用。

    陳思靜一口咬定是劉玉民在背地裏使壞,劉玉民則否認自己從中作梗,無中生有,並且信誓旦旦地言稱若是自己說過那樣的話就天打五雷轟。在爭吵中,劉玉民讓楊玉賓平找王麗華過來,以作當面對證。他的臉象豬肝一樣的顏色,他手舞動着,粗大的嗓門震得窗玻璃沙啦啦地響。

    楊玉賓把王麗華叫進來後,就坐在椅子上卡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對這劍拔弩張的局面束手無策。或許他覺得劉玉民在這裏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王麗華又不能簡單地以不明就裏推斷其被劉玉民欺騙矇蔽。她的乖僻、古怪、偏執都是她出言不遜的重要原因。楊玉賓沒有和王麗華做交流,他懶得同這樣的女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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