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五六四章 頗多無奈
    初冬的天氣漸漸冷涼起來,末秋的影子杳緲得如遠天的那一縷雲。

    “守志,我那次上進修校補考時把那支英雄筆落那了。”在走出大門時,葉迎冬對趙守志說。

    葉迎冬在大專班招生考試後的第二週的週二被通知去補考語文。所謂的補考,不過是在空白卷上抄寫正確的答案,是一種搞笑的事情。在考試時,葉安迎冬漏掉語文科成爲同事們調笑的依據,由此展開,能扯出她五六件丟三落四的事情。

    “落就落在那吧,又不是黃金做的。你要喜歡再給你買一個。”趙守志漫不經心地說着。

    葉迎冬快步走着,好跟上趙守志的步伐:“什麼呢?不是我心疼那兩個錢兒。那鋼筆太好使了,不粗不細還愛下水,多咱也不幹巴。可白瞎了!思靜也是,咋不提醒我呢?她還看見我出去了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趙守志打怵於進到校園進到班級。他覺得自己已經倦怠,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做教學工作。可是,他能做什麼呢?他不能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

    現在,趙守志照例是先到教室。

    在教室門口,趙守志聽到裏面有嚶嚶的哭泣聲。他一驚,忙拉開教室的門走到裏面,見七八個男生突突地跑向各自的座位,另外五六個女生圍坐在一個秀氣的女生身邊。

    一隻坐墊半躺在地面上,雞毛飛得到處都是。

    “蘭景飛,你過來!”趙守志厲聲喝道,“這是不是你乾的?”

    那個被叫做蘭景飛的胖墩墩的矮個同學滿不在乎地晃過來,站到他的面前。

    “不是我乾的,她撇坐墊時雞毛就飛了。”蘭景飛回答。

    趙守志立刻明白此事一定與他有關,就抓住他的話問:“她爲什麼撇坐墊?你是不是招惹人家了?”

    趙守志盯着蘭景飛,目光似是要穿透他的皮膚直達他的內心。

    “我沒招惹她呀,我就說一網沒撈着二網撈着大鮎魚。”蘭景飛的話已昭然若揭,不需要再細細地盤問,所以趙守志劈頭責問道:

    “你明知道她作文本沒交上來,還用這種話來刺激她,居心何在?蘭景飛,你一向如此,嘴巴總也不閒着,陰陽怪氣的,一說你還一臉無辜的樣子,好像事事都不怪你,都是別人的錯!站直了,別搖頭尾巴晃的。”

    蘭景飛捱了一陣批評,雖然不服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站着。

    “王麗萍,你把雞毛收拾一下,裝回坐墊內。”

    那個叫王麗萍的小女生走出來,將散落的雞毛一點一點地撿起,裝進坐墊中。趙守志在教室裏巡視了一週後,特地在那個啜泣的小女孩身邊站了一會。他沒有說話,但這已是無聲的安慰。在走出教室後,他喊過一個面目清秀的女生,囑咐她好好勸那個還在啜泣的女孩。

    此類事情每天都在發生,趙守志要當法官、警探、心理醫生,要進行心理疏導,要調和勸解,要幫扶弱小……所有的瑣碎所有的繁雜鬧得他身心俱疲。做班任不必做科任,做科任時上完課就走人;教語文也不比教歷史,教歷史儘可以講學生愛聽的,可以用歷史上有趣的故事吸引學生,語文要成績,難免枯燥。

    劉老師升職了,卻還擔着語文課,原因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的座位空了出來,他的東西也已收走。那張黑油的桌子一角已殘損,兩隻抽屜的內側重疊着好幾個釘眼,所以看起來就破舊不堪。上個星期,王淑霞咬文嚼字地說:

    “趙老師,坐那吧,那是組長的位置。你就坐那吧,要不空白瞎了。”

    趙守志報以呵呵的一笑,沒有認真地對待。

    現在,趙守志坐在椅子上,將早晨的事說了一遍,語氣頗多氣惱與無奈。王淑霞接過道:“守志,你就忍着吧,幹咱們這一行的就這麼回事,受當官的氣還得受學生的氣,你還打不得罵不得。都是學生,你捅咕一下,家長就說,我們是讓你教的不是讓你打的,巴拉巴拉的一堆。”

    王淑霞說得真誠懇切,趙守志就有感慨生成,不免嘆道:“王老師,我這前輩子殺大牛大馬沒積德才這輩子教學了。”

    哈哈哈的一陣笑後,王淑霞勸道:“也別那麼想,睜一眼閉一眼吧,還能怎樣?調皮搗蛋還能掐脖子捏死不是?守志,你要攤上大老王的事不得氣死?”

    王淑霞的話讓趙守志寬解不少,他看了看她道:“那三個學生沒上學吧?”

    大老王,那個膀闊腰圓的傢伙,脾氣暴躁,好向學生動手。有一天,從後面上來的三個大個子學生將麻袋猝不及防地套在他頭上,然後不分腦袋屁股地一頓亂捶,捶過後便逃之夭夭。趙守志是從別人那聽說的,並未眼見,但這極富畫面感的場景卻鮮明地映在眼前。

    “還上個屁學,把老師都幹了。”王淑霞道。

    趙守志點點頭。

    繁雜的教學任務牽扯着趙守志,讓他不敢有半點的鬆懈,直到要下班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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