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五六八章 鄭成麗上學了
    第二天鄭成麗沒有來上學。趙守志不覺得鄭成麗不來上學與自己有關,反倒認爲這是一件偶發的事件,她生病了或家裏有別的事。放學之前,他讓與鄭成麗同村的女同學捎口信與她,並說:功課耽誤不得。過了一夜再次上班後,他得到的消息是,鄭成麗不念了!

    趙守志很驚訝,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在午飯過後抓了一輛自行車直奔鄭成麗住的那個村莊。

    趙守志穿了三四年的淺灰色罩面兒羽絨服稍顯臃腫,但絕不妨礙他身姿的挺拔。就在滿目的白色背景中,他順風騎行。

    在五里外的一個村口,趙守志下來,一路打聽着到了鄭成麗的家門。這個寬闊的庭院用一個木柵欄爲門,將它與道路區隔開來,院裏停放着一臺四輪車。

    四間的大房舍顯得與衆不同,尤其是屋頂的青瓦,一定會讓人想起舊時的大家主。

    還未等趙守志走進房門,屋裏便迎出一對四十左右的男女和鄭成麗。憑直覺,他認定那男女是鄭成麗的父母。果然,那男人的話證實了趙守志的猜測:趙老師,這死冷寒天的爲我們家孩子的事,你還特意跑來了,真過意不去。孩子他媽,快上小賣店買盒好煙,挑貴的買。”

    那女的剛要向外走,趙守志叫住她道:“嫂子不用麻煩了,我不會抽菸,真的。”

    他說完將目光投向鄭成麗。鄭成麗馬上明白了老師的意思,說道:“媽,我們老師不抽菸,別買了。”

    那女人稍猶豫了一下看着男的,男的說:“那就以實爲實,不買了。進屋,別在外面站着。”

    幾個人進屋落座後,趙守志開門見山地說:“我想了一路,確實是、鄭成麗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孩子,我覺得在期末考試中,她的成績不會出前五名。這個前五名是全年級的,而不是全班的。以她這樣的成績保持下去,考上重點高中應該不成問題。聽到她不念的消息時,我很喫驚,也爲她惋惜。所以我今天來就是上讓鄭成麗再回去,回到班級裏。”

    趙守志沒有問鄭成麗爲什麼不念,若她答應了明天上學,就不必追問原因。鄭成立的母親豈能接話道:

    “老師啊,我不知道她咋的了,這死丫頭死活就不去念書,打也不行罵也不行。你問要知乎啥不去,她就悶哧悶哧的不吱聲,氣死我了。這回老師來了,你說因爲啥不去吧。老師大老遠的來,不就因爲你是快材料嗎?”

    鄭成麗的父親亦是不滿地接過道:“對呀,這回老師來了,你說因爲啥不念?你說因爲啥呢?好說好商量不去,還得明天把你綁去呀?不念書你在家幹啥?你又能幹啥?”

    趙守志看見這當父親的眼睛裏冒了火,知道他真的動了怒,就勸道:“不要發急躁,有話慢慢說。成麗,跟老師說,你明天上不上學?你要上學,餘下的話我就不說了。

    鄭成麗思索了一會兒,道:“老師,我不念了。”

    她的語氣裏有一點猶豫,目光也躲閃着。

    趙守志又問:“說說原因吧,告訴我爲什麼。”

    鄭成麗低頭,然後擡頭看了一眼趙守志道:“就是不想念了,不願意念。老師您別費心了。”

    鄭成麗沒有給出讓趙守志信服的理由,他便不甘心,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不斷地曉以厲害,申明成破。但無論如何,鄭成麗只有不念兩字,而且不說明原因。

    趙守志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相同意思的話也重複了幾遍,就不再重複下去,轉而問房子問玉米的價格問家庭的收入。這本也是閒聊,並沒有特別的目的。最後趙守志說學校裏還有其他的一些事情,就起身告辭。鄭成麗的父母隨後相送,鄭成麗也跟在後面。

    在走到大門口時,鄭成立麗忽然迴轉身飛快地向屋裏奔去。趙守志不明其意,卻也沒多問。鄭成麗的母親歉意地說:

    “這孩子,送到這兒就回去了,不懂事。”

    趙守志笑笑道:“她還是孩子嘛。”

    西北風由街道的那一頭打過來,趙守志一哆嗦。他揚了揚手說了聲“大哥嫂子,你們回去吧”就跨上了自行車。

    風肆無忌憚地灌進領口,竄進他的後背,只感到冬天的冷酷無情地向他襲擾過來。

    “老師——老師——”

    後面有喊聲,是鄭成麗的。趙守志心裏一動,急忙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回頭見鄭成麗手裏拿着羊剪絨的帽子和棉手套,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明白了,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老師,往回去頂風,你羽絨服的帽子不擋事兒,還有你手套是絨的,一打就透。”鄭成麗將帽子和手套遞過來。

    趙守着一手扶車把一手抓過帽子,然後扣到頭上再拿過她的棉手套戴上後說:

    “真的不念啦,不會的,我知道你做夢都想上學。說說吧,爲什麼不去了?是老師不好?”

    鄭成麗迎風站着,目光瑩瑩像有光潔的淚珠在閃。

    “不是,老師,你真的好。不知那天你爲什麼不批評周志強,他處處和你作對,故意氣你,我就是看不慣他。”

    趙守志明白了幾分:“可是他也改了好多呀,雖然現在算不上品質優秀,但也絕對不能說惡劣。你就是爲這事不念的?小心眼兒。”

    趙守志說完呵呵地笑起來,同時關切地望着鄭成麗。鄭成立羞赧地低頭,兩秒後說:“我就是一時半會兒別不過這個勁兒來。”

    趙守志向前挪了一小步,將手搭在她的肩上說:“明天上學吧。”

    鄭成麗點點頭。

    “回去吧,大冷的天,看小臉兒都凍紅了。聽話,嗯。”趙守志像哄小妹妹一樣。

    趙守志知道,如果他不走鄭成麗是不會回去的,就跨上了自行車。在他剛用力蹬時,鄭成麗輕輕地叫道:

    “老師——”

    趙守志回頭,看見她手裏舉着一個信封。他接過來,只是大概地掃了一眼,然後裝進衣袋裏。鄭成麗像做錯事一樣,低頭小跑着走了。

    風打在臉上,刀割一樣疼。趙守志儘量把帽耳朵系嚴,好讓他護住面頰,但效用似乎不大,那兩隻帽耳朵如紙一樣薄,抵禦不了風寒。

    趙守志回到學校後就迫不及待地抽出鄭成麗信封裏的那張大作文紙。紙的背面,寫滿了娟秀的字——

    老師,我今天對你說

    我有許多想要對老師說的話,可是我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那就先簡單介紹一下老師。老師叫趙守志,有三十歲吧,他說過,我有點忘了。

    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黎明,喜歡他的歌,喜歡看他的電影,反正有關於他的一切我都喜歡。可是自從我們班來了新老師以後,我就不喜歡他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新老師就是趙守志,他教我們語文,是我們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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