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呢?冥思苦想的陳思靜腦袋都快炸了。亂糟糟的思緒理不出一個順序來,無論怎樣也想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週一就這麼過去了,明天又怎麼過呢?她嘆了一口氣。
天氣格外地好,但並不因爲天氣好她的心境就好一些。陳思靜煩躁地站起來,踱了幾步又坐下。那邊鄒春來還在上課,劉偉星也在上課。她坐在座位上,感覺着從虛幻的想象中射過來的異樣的目光。她甚至怨惱劉偉星,怎麼這樣不爭氣!?那麼要不要向陳啓軍主任彙報呢?如果那樣做,就昭示着自己的無能,就意味着自己對於校長這一職務的不勝任,會招來別人的冷淡的嘲笑的目光。這是絕對不可以的,她承受不了背後的指指戳戳,更受不了別人對她的不在意對她的鄙夷。
穆維新一眼一眼地看陳思靜,他的目光裏有太多的同情太多的憐惜,太多的關切。這使得陳思靜處在一種惶亂的狀態中,她不敢迎向穆維新的目光。
事實上,陳思靜此時的心裏在空蕩蕩的,沒有着落,沒有依託。她無計可施,她沒有辦法讓自己脫離眼前的窘境。穆維新坐了一會,離開了。陳思靜把頭倚靠在椅背上,力圖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這樣,她捱過了一堂課。
課間時,劉偉星很無奈地跌進自己的座位裏。從他的表情裏,陳思靜明白他心裏有太多的焦灼。這種狀況再持續下去,無論怎樣說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種心緒持續了一上午。
中午,陳思靜沒有喫多少飯,又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學校。這時剛好是十二點。
陳思靜忽然怕見穆維新的目光,她承受不了他的關切,她覺得他在可憐自己。但穆維新似乎不理解她的心境,直直地看她,弄得陳思靜尷尬地不好擡頭。辦公室裏劉偉星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鄒春來在輕聲哼着一支古怪的曲子。穆維新叫道:
“陳老師!”
陳思靜擡起頭來問道:“有事嗎?”
穆維新停頓了一下說道:“啊,我想找一下上學期五年級的自然教材。”
陳思靜想他那裏明明有校長室的鑰匙,爲什麼還要跟自己說呢?陳思靜意識到他有話要對自己說,有事情要和自己商情討,而這些好像是他不願意讓別人聽見的。陳思靜站起身來,來到和辦公室僅一牆之隔的校長室。校長室裏擺放了兩張辦公桌和幾張學生課桌,上面堆了些舊書和本子。和大辦公室相聯的窗子用塑料布釘死了,對面的人影不很清晰,他們的說話聲也模模糊糊地不真切。陳思靜隔着窗子向北望去,隱約地看見有一輛卡車向這邊驟來。原野上的雪依然耀目,春天還沒有真正地來臨。
穆維新站在陳思靜的背後。雖然陳思靜面向窗外,但她可以感覺到穆維新內心裏正有波瀾起伏。她轉身,迎面和穆維新的的目光撞在一起。令她很驚奇的是,穆維新的臉上出現了一層紅暈。
陳思靜對於這突兀的話不知怎樣迴應,她琢磨不透他會有什麼想法,是關於什麼的。陳思靜點點頭,說:
“什麼想法?興許我能幫你拿主意。”
在陳思靜的心裏,一定以爲穆維新有什麼爲難的事,需要她予以權衡。
“陳老師,我想過了,認真地想過了,我來接六年這個班。”穆維新說。
陳思靜大大地一驚,這是她沒能預料的,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當她看到穆維新肯定的表情後,說:
“這怎麼可以呢?”
她的眼睛好看地睜大了,注視着穆維新。穆維新又扶了一下眼鏡,接着說道:“啊,不是我全接下這個班,是我和偉星共同管理,他教語文,我來教數學。我想,這個學期的工作這樣安排最合適。”
他的堅定的語氣表明他已深思熟慮,是不可能再更改的。
“可是,穆老師,這麼做不合適吧?我沒有說你不稱職,我是想……”
陳思靜還沒有說完,穆維新打斷了她的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我再多教一兩節數學,完全可以承受。如果不這麼辦,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看你,現在多難!”
他的最後的一句話說得很輕。
陳思靜心猛地顫動了,她抑制住自己,不讓自己陷於激動的情緒之中。
“那樣你會很累,想過嗎?”陳思靜面向他,稍停一會,又道,“我想……”
但陳思靜沒有說出她想什麼,對於現在的情境,她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出來。穆維新沉默着,他或許是等陳思靜的答覆,或許是在揣度她的心思。他的目光在陳思靜的臉上,閃爍跳躍的情感從眼裏流出來。
陳思靜最終同意了穆維新的建議。她希望有更好的方法,但是沒有,看來只能如此了。穆維新的做法有更深一層的意味,那是什麼呢?陳思靜想到這裏,又不禁驚悚起來。她不想欠他什麼,不想牽累於他,不想在他面前做一個弱女人。
“那好吧,就這麼定了。”穆維新此刻顯得輕鬆閒適,“就這樣,陳老師。”
劉玉民粗大的聲音響起來後,穆維新立刻到大辦公室裏去,旋即從那邊傳來穆維新清亮的聲音。
陳思靜站在桌旁,手翻動着一本書,翻開了又合上,反反覆覆。她沉浸在複雜的情緒中。
第五節開始後,教師們都到班上去了,辦公室裏只有陳思靜和穆維新。穆維新不斷地起身,在地中央踱幾步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陳思靜不懂他的心境,揣測不到他要說什麼。從心底來說,她還是感激穆維新的,他做出了犧牲,很大的犧牲。
“穆老師。”她叫道。
此時,穆維新正隔着窗子看外面,陽光灑在他身上,明麗的色彩使他幹練了許多。
“啊,陳老師。”
穆維新迴轉身,面對着陳思靜,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陳思靜想要說感謝的話,她覺得有必要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