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榆樹下 >第七一0章 一切都歸於沉寂
    陳思靜自從那天和穆維新作了親密的接觸後,她就融入了一種如夢似幻的境界中。穆維新前天下午請假時,留意到了陳思靜親暱的情狀,也看見了她面頰上飛着紅雲,所以在走時,她輕輕地揚了一下眉毛,以示他的愛意。

    陳思靜很欣賞他的沉着聰穎。這幾天來他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與別人談論工作或者是家庭瑣事或者是街頭巷尾的的軼聞趣事,卻不與陳思靜面對面地聊得火熱。只是在沒有別人的時候,他才大膽地將目光佇留在陳思靜的臉上。昨天下班時他是和大家一同出去的,並和洪曉雲開玩笑說他是家中的一面紅旗,迎風招展獵獵有聲,只是這個紅旗如今有點“潲色”了。陳思靜聽後微微一笑,心頭一股甜蜜浸潤了她,直覺得呼吸也是甜甜的。

    今天中午時,穆維新不再向爐裏添煤,他說爐已燒了一個多月了,卻始終沒有倒灰,恐怕爐筒裏面的灰滿了;而且,爐膛裏的大的煤石也不能從爐篦裏透下去,從上面又難以清理,積久了就妨礙了燃燒,只能把爐停下來,徹底地清理一下。三點時,穆維新把又粗又笨的爐筒子一個人抱到外面,用一根廢課桌的橫木敲打着,然後將它立起,於是,一大堆又黑又輕地菸灰被倒了出來。他的手上臉上掛滿了菸灰,花裏狐哨的。穆維新再將筒子重新安上,又開始掏爐裏的煤燎,煤灰裏裹了太多的燒成灰色的煤石,滿滿地裝了兩大筐。穆維新把煤灰運出去後,再從外面抱進一大捆玉米杆子,找了幹木棍樹的枝杈破損的桌椅的殘腿殘面,然後升起爐火。燃燒的爐火發出畢畢剝剝的響聲,熊熊的火焰嗚嗚叫着,舔着爐壁。火燃得正旺時,穆維新撮了幾鍬煤,刷刷地扔進去,然後關上爐門。

    穆維新在那邊燒着鍋爐,陳思靜沒有去看一下的意思,她怕別人因爲她和穆維新的頻密接觸而在背後議論指點,那將是今她很難堪的事。

    現在,陳思靜將面前的書本整理了一下,看看牆上的鐘已指向三點,就對大家說:“今天就到這裏,下班。”

    十二月的天短了,而時令又要到冬至,才三點半太陽就完全沒落掉,然後是漫漫長夜。等大家都走後,她站起身,來到門旁,探出身子向走廊裏望了望。穆維新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沉穩堅實。他的每一步都令她激動,心也隨着這腳步聲怦怦地跳起來。穆維新進到辦公室後,不容陳思靜開口,穆維新馬上說道:

    “現在好了,嗚嗚的,鍋爐一會就熱。”

    他洗了臉和手,用毛巾擦了,然手靠在桌子旁。陳思靜眉目含情,定定地望着他,忽然抓住他的手說:“維新,不知怎麼了,總想着讓你抱我。”

    穆維新環上擁抱着陳思靜,喃喃地低語着:“思靜,我也是,總想抱你……”

    相互擁着的兩個人說着年輕人才說的傻話,沉浸在偷歡的幸福裏。他們在這一刻,並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他們也許從未來想到過以後或者說不敢想象以後的歲月。

    穆維新的手由陳思靜的腰肢緩緩地向下移,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粗重。當陳思靜在恍惚中意識到穆維新的手已撫摸到了她的臀部時,她擡起頭來,輕輕地搖了搖頭,說:

    “就這麼抱一會,好嗎?代常慶都回來了,可不要被他發現。”

    穆維新的眼裏倏地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他把手復又移到陳思靜的肩背處,撫着,用鼻尖摩娑着陳思靜的灼熱的面頰。

    當陳思靜最後把自己的手從穆維新的手裏抽出來,意味深長的一瞥後,轉身向門外走去。她步履輕快地在雪地上滑行,心彷彿飄飛的雪花,清爽盈潔。但回到家裏後,她的感覺一下子墜入到煩燥和氣惱中。屋子裏清冷寂靜,竈臺上的碗筷沒有刷,爐子也沒有升起來,而躺倒在炕上的李祥君更讓她焦躁異常,死鬼!準是灌了酒。她雖然這樣想,卻沒有驚動李祥君。她暗忖今天應該承擔一切家務,她知道這是爲什麼。

    當屋子因爲有爐火而溫暖起來,炕也被燒熱時,李祥君懵懵懂懂地爬起來,粗啞的聲音裏還有一絲睡意:

    “幾點了?”

    陳思靜回答說:“天亮了!”

    李祥君瞄瞄石英鐘,又看看外面暗黑的夜色道:“黑天了,酒喝多了。”

    陳思靜正在切菜,她沒有理李祥君。

    李祥君轉了一圈後站在地中央,傻看着陳思靜切好了菜,燉到炒勺裏。

    “你傻瞅啥?看你就八分飽!”陳思靜說。

    李祥君笑道:“那你別瞅,看誰好你瞅誰去,我又沒給你戴蒙眼。”

    陳思靜沉着臉道:“瞅誰都比你強,這一大下午都幹啥啦?就睡覺了?整個屋子冰涼瓦冷的,連點熱火氣都沒有!”

    陳思靜氣咻咻地掀起炒勺蓋兒,攪動了幾下又蓋上。李祥君不服氣地說:“你不就是燒了爐子燒了炕做了飯嗎?這活我天天干,你幹過這一回就委屈了?怎麼的,這活兒就必須我做?我應該應份?我不就是喝了酒嗎,不喝酒哪顯得着你?成天我這不好那不好,除了破兒還是破兒,回家你就拉拉臉子,一上學校就高興,鼻子眼睛一起樂。可也是,我是啥呀?渾身上下都是豬屎味豬尿味豆腐水味,哪趕得上學校哇,女的香氣襲人男的瀟灑英俊。”

    陳思靜瞪起眼睛斥責道:“你他媽的屁話!啥女的香氣襲人,男的瀟灑英俊?別拿我二百五,有話明說。怎麼的,你看出啥來了?告訴你,李祥君,別以爲你自己咋回事似的,我就是不跟你一般見識!”

    陳思靜轉身進屋。李祥君狠狠地擡腳踢了一下,做出罵人的口形。

    陳思靜在炕沿上坐了一會兒又出來,把已經熟了的菜端下來,然後對李祥君說:

    “李祥君,你以後少拿小話磕打我,我憑什麼天天受你的氣?”

    李祥君說:“我說什麼小話了?我多咱磕打你了?啊,你回來晚了還不興我問問?哪有這樣的道理。除非你有鬼,你心裏沒鬼,還怕別人問?”

    陳思靜突然高聲嚷道:“我有啥鬼?你說我有啥鬼?我看是你心裏有鬼!”

    陳思靜想用氣勢壓住李祥君,但李祥君今天彷彿喫錯了藥,偏偏毫不退縮毫不示弱,他也高聲嚷道:

    “你有鬼事我心裏就畫鬼魂,別以爲我是傻子,我還知道三多二少!”

    陳思靜尖利的聲音迴盪在屋子裏:“有鬼,有鬼,就有鬼!我和穆維新好,得了吧?”

    李祥君的臉色慢慢變了,指着陳思靜說:“好就好唄,我知道你是王八瞅綠豆——對眼兒了。趕明兒他抱你我都不管,可你別讓我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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